“好久不见,李砚。”蟒蛇的语气自然得就像是在跟久违的老友打招呼般。
李砚可就没有蟒蛇的好心情了。“你的样子又跟上一次见面不太一样了呢。看来你这种寄生种没有依赖他人的皮囊就无法继续生存下去吧!”
蟒蛇一脸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就算是选择寄生对象,我也很挑的噢!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成为我的选择,所以,作为前山神的你被我相中,你可要好好感恩噢!”
“切。这么久没见,你还是一样的讨人厌呢。蟒蛇,想要在现代生活的话,你还得努力多锻炼你的社交沟通技巧才行。就你这种三言两语就得罪人的性格,我看过不久满街都是你的敌人了。”李砚冷哼一声,用威胁的语气给予忠告。“别说我没事先提醒你,你最好安分守己一些,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的,各过各的不是挺好的吗?但是,如果你一再想要触碰我的底线的话,那么我绝对会想放设防的用尽一切力量再次除去你。”
“哦?听起来莫名的让人兴奋呢。所以说,如果我触碰了你的底线……那么,你又打算如何对付我呢?”一道冰冷的杀气闪现于蟒蛇的双瞳。
“怎么?看来很好奇呢。既然如此,要不要我现在就免费给你现场来个示范呢?”李砚毫不畏惧地挑衅回去。
李朗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僵持不下的双方,袖口下的双拳不知不觉紧握不放。
蟒蛇露出邪恶的笑容,不怀好意的目光这次放到了李朗的身上。李砚立马察觉到蟒蛇的意图,省略思考的李砚几乎是立刻做出反应。只见李砚闪现到李朗的面前,以保护者的姿态阻隔了蟒蛇和李朗之间的距离。
蟒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微微歪着头,斜眼打量着李砚和李朗两兄弟。“李砚,你的弱点可不是普通的多呢。弟弟和女人,朋友和长辈……你每个都想要守护,但是你哪个都守护不了!”
“怎么?看来你迫不及待地想要自掘坟墓呢。既然如此,要不现在就来试一试吧!看看我们两个,谁会笑到最后?”李砚说这话的同时,浑身散发出一种摄人的气势。四周围的磁场似乎在瞬间都被蟒蛇和李砚的越发显现的魔力所干扰了。
就在双方的战火一触即发之际,悬衣翁低沉的嗓音顿时回荡他们俩的耳边。
“蟒蛇,你休得放肆!这里可不是任你为所欲为之地。你难道还以为现世是你以前生活的那个年代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三界也有三界的生存法则与定律!你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踩过界,那我敢断言你在不久的将来即会引火自焚,自尝恶果!”
“哼呵呵~”蟒蛇倒是对悬衣翁说的话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明目张胆地继续出言挑衅,道:“别笑死人了,老头儿。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没想到竟然还想要帮这两只狐狸出头。就算是至尊的天神,也是会有致命破绽及弱点的。人绝望的时候还可以求神,那你们神族呢?遇到麻烦时,又可以求谁呢?照我看来,你们谁也救不了,更无法自救,就同你那个身为夺衣婆妻子一样!到最后,你们谁都无法幸免于难。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付出残酷的代价!”
语毕,蟒蛇顿时逃遁离开,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留下来的三人面面相觑,好半晌都面露难色沉默不语。
李砚关心的问道:“爷爷,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和婆婆没事吧?”
悬衣翁欲言又止地重重叹了一口长气。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李砚的心里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悬衣翁柔声请求道:“小砚,你能帮我去看看婆婆吗?她现在心情不太好,我很担心她。可是,我想,她现在大概也不想对着我倾诉心事吧!你也知道她的人有多么的固执又孤傲。”
“爷爷,你们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蟒蛇——”李砚的话还没说完,悬衣翁便抬手打断。
悬衣翁缓缓道来。“这全是因为我那没缘分的儿子……蟒蛇他,他此刻用的脸皮容貌就是我那死去的儿子的。”
“什么!?”李砚和李朗相互交换了一记眼神。
“蟒蛇刚才亲口承认了,当年的他因为妒忌我儿子而亲手造成了我媳妇成了重症瘟疫源头。而后来的事情,想必你也都知晓的了。”悬衣翁说。“小砚,你也知道我们神族有自己的规矩,根本不能随意插手人间之事。而现在,因为蟒蛇的主动挑衅,你婆婆她……”
李砚会意地点点头。“爷爷,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地跟婆婆谈谈的,嗯?”
“谢谢你。”悬衣翁落寞的神情令李砚觉得阵阵心痛。
李砚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李朗,用唇语无声道:“你帮我陪着悬衣翁一会儿,我自己一个人去见婆婆先。”
李朗顺从地点了点头。李砚之后便稍微放心下来,径自去找夺衣婆了。见李砚只身一人进入到建筑物里,李朗这才把注意力放在悬衣翁身上。悬衣翁此刻孤单地坐在走廊阶梯,失魂落魄的模样哪有平时的活力,反而添了几分感伤惆怅。
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李朗才迟疑的开口问道:“……你还好吧?”
悬衣翁有些惊讶地抬眸看着李朗。两人相望对看了几秒之后,悬衣翁宽慰地笑了笑。
“看来有事的也不止我一人呢。李朗,你呢?你还好吧?”悬衣翁道。
李朗浑身不自在地耸了耸肩,反问道:“你怎么问起我来了?明明现在心里有事的人是你。”
“那你呢?难道你的心里就没有隐藏任何事情吗?”悬衣翁问。
李朗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将不知道怎样表达的情绪以烦躁的脾气显现。
“呀!爷爷,你干嘛一直要跟我对着干?如果不是李砚的拜托,我才懒得理你咧!现在你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一直找我茬!”
悬衣翁露出苦涩的笑容,缓缓开口说:“小砚他啊,就是爱瞎操心。周围的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责任心重的他都会全部一并揽上肩的,也不管这些事情的重量是不是他能够承担的。”
李朗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啊,李砚他的确就是这种笨蛋。”
悬衣翁再次扬起疲惫的笑意。“李朗,你自己不也一样吗?”
“什么?”
“其实……在你主动把蟒蛇的讯息透露给我们知晓的时候,我和婆婆就已经仔细地调查过你的事情了。我们都知道,你也是个好孩子啊!只不过因为以前的一些遭遇和环境所逼才被迫走了歪路……”悬衣翁重重地叹了口气,好片刻后才继续说道:“但不管怎样,你的本性如何,我们现在都知晓了。还有,昨晚你和李砚踩上蟒蛇的地盘害他吃了亏,所以蟒蛇今日是专门过来挑衅的。当然,那条患有人格障碍的蟒蛇,他放话的对象可是全世界呢。他大概已经下定决心要跟这个世界同归于尽了吧!”
“让蟒蛇重现人间的事情,我很抱歉……”李朗有些不安地看着悬衣翁,满脸的愧疚之情。
和蔼可亲的悬衣翁立刻出声安慰李朗。“这不能完全怪你。毕竟我们都已经知道,你只是因为被绑定了契约,所以身不由己的必须遵从那些恶人的指示吧了。”
李朗闻言静默不语,只是把头低得更低了。
悬衣翁又笑了笑,轻声叫唤道:“小朗。”
“嗄!?”听到这声亲昵的称呼,李朗完全愣住了。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悬衣翁问道。
“…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李朗有些迟疑。
悬衣翁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坦荡坦率的很。
他开心的笑着,望着李朗的表情满意极了。
“对了,你和网兜爷爷似乎挺有交情的吧!”悬衣翁突然这么说道。
“怎么突然这么问啊?”
“因为网兜爷爷昨晚亲自过来这里为你说情了。”
“什么?他…他来做什么了?真的是为了我吗?”
“对,就是专门为了你的事过来的。他放心不下你,还特地请求我老婆帮忙,想要我们通融赦免你的罪行。”悬衣翁无奈地叹了口气。“毕竟他也是一介土种神籍,多少也有通天本领。好像是他感应到了你的……”停顿了一下,悬衣翁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想必你也该有所察觉了吧!你的大限之日……”悬衣翁道。
李朗微微一愣,但随即故作轻松的笑着回应。“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有所察觉的。我知道自己离死期不远的了。但是,人都会有一死的吧!既然如此,又何须如此介怀?反正死魂的归处早已安排妥当,我日后魂归三途川之时,爷爷你……肯定也已经安排了不少丰富的节目等着我了吧!毕竟我对我自己身上所造的血孽也是心知肚明的,就算以后死了,该受的惩罚也是一个也不会少的。”
“小朗,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无奈命运弄人,才害得你走了不少冤枉路……”
“不。我并不觉得有多冤枉……我所做的每件事情和每个决定,我都从来没有后悔过。只是……我心里对身边关心我的人感到很抱歉……比如说:网兜爷爷,还有…我哥哥……嗯,当然还有宥莉那个傻瓜,等我死了,她一定也会哭得惨兮兮的。至于修悟那孩子嘛……虽说他是小黑狗的转生,但毕竟也已经丧失了以前的记忆,而今生的他和我也没什么相处机会。所以,他大概还不至于会为我的事伤心吧。”
悬衣翁听了李朗的话后,不自觉又叹了一口气。
“其实啊,爷爷,我有些事想问你。”
“说吧!”
“像我这样罪孽深重的狐狸,待他日死后,是否还有转生的机会啊?”问这话时,李朗明显的声音发颤。其实,李朗对此还是非常介意的。虽说他一直嘴巴嚷嚷着不畏惧死亡,也已经老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可是,如果没机会再见到李砚和身边亲近的人的话,那……
“小朗啊,那个就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了。你也应该知道吧!我老婆掌管的是生死之事,而我不过是区区赏罚之司。至于你所问之事,这就得看我亲家大舅子的意思了。毕竟普天之下,三界的转生轮回决定权,一直都是由地狱十殿阎王所掌事主理的。”
李朗有些失望地努努嘴,看起来十分忧愁。
悬衣翁不忍李朗伤心,便继续开口安慰道:“话虽如此,但是你心地本就善良。纵使身负无辜之人的血债,但我想,我大舅子他慈悲心肠,绝对也不会太为难你的。更何况,除却你身上的罪恶,你也同时累积了不少善缘功德啊!”
“爷爷,你跟网兜爷爷一样,一点都不善于安慰别人。但是,我很感恩有你们这样为我着想,还会愿意跟我说实话,又这样包容我的过错。”李朗诚恳地说道,然后随即又想到了那个每次总是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喜欢以冷脸示人的夺衣婆。
“其实我也知道的,虽然夺衣婆她每次对我恶脸相向,一次都没说过什么好话。但是,我知道她也很疼爱并非常照顾我哥李砚。同时,虽然她对我表现得不太友善,可是我也知道,她这些年来对我默默给予的宽待。毕竟像我这样恶名昭彰的狐狸,从600年前李砚找上我那次之后,她一次都没有再派其他人过来对付我。就冲着这一点,现在知晓内情的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去讨厌她的。”
“可不是嘛!那老太婆啊,就是人严肃了点,死板了点,但其实简单说一句,就是她嘴硬心软,每次口不对心的。但事实上,她的人其实很好的……”一提到自己的妻子,悬衣翁面上的表情都柔软了不少。
李朗认同地点点头,无声叹息后,就走到悬衣翁的身边坐下。
悬衣翁淡觑了李朗一眼,柔声道:“话说回来……小朗,老实说,那个网兜爷爷向来风评不怎样。因为他本身存在的职责就是为了专门对付和调教爱哭闹又顽皮不听话的孩子。这样为难人的工作内容,让他一直以来都被同行所诟病,更是被世人唾弃叫骂。不过,最令我跟我老婆大跌眼镜的是,我们俩还真的没想过他会为了你的事情,还特地登门造访我们为你求情呢!”
李朗垂下眼睫,心情莫名的有些激动。
一想到网兜爷爷私下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李朗自然是深受感动的。
“一直以来,爷爷他的确对我照顾有加。”李朗说。
“何止如此,我倒是没听谁说过,他会对年幼孩子之外的人感兴趣的。毕竟你已经长大了,也算是超龄了吧?哈哈~完全就不在他的工作服务范围内了。”悬衣翁道。
李朗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可不是嘛?但是啊,爷爷他啊就是喜欢瞎操心,总是担心着我……”说到这里,李朗微微叹息,道:“悬衣翁爷爷,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说吧!”
“就如果……以后我死了,无论我必须接受什么样的惩罚都好,都请你不要让我哥还有网兜爷爷他们知道。因为我不想等我死了之后,还要他们一直为我担心牵挂……”
悬衣翁听后又一次发出了长叹声。“唉~小朗啊,小朗。”
“嗯?”
“我看得出你很想要为自己所犯的罪孽承担责任。但是,偿还罪债是一回事,还有更重要的是,如果一个人想要得到救赎,就必须把自己的心态放正。一切唯有心造。唯有心正,才能对一切的事物泰然处之。对人对事都好,只要有心纠正错误走回正道,那么奇迹说不定就会出现。知道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李朗禁不住有些郁闷。“爷爷,你们当神的,怎么老是喜欢用那么玄的方式说话?总是故弄玄虚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网兜爷爷他啊,也总是喜欢跟我打哑谜,每次都非得要把我的耐心全磨光了才甘愿。”
见状,悬衣翁哈哈大笑。“因为天机不可泄露啊!但是,人若有心,定能胜天。难道你没听过这么一句话吗?‘只要你真心想做一件事,全宇宙都會來幫你的’。”
“啊!这我知道。这是《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小说里面写的吧!”李朗道。
悬衣翁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欣慰表情。“没错、没错。就是那个!”
就在这时,刚和夺衣婆谈好话的李砚与夺衣婆一起出现在门口。
“老公。”夺衣婆朗声叫唤。
“咦?啊!是、是!我在!”悬衣翁颤颤兢兢地跳了起来,立刻嬉皮笑脸地跑向夺衣婆。“我在这里呢!老婆,妳有什么吩咐吗?”
只闻夺衣婆沉声道。“你到底又在跟李朗胡说什么?好好的一个孩子,你可别胡乱出主意带坏他了。”
“我带坏他?我怎么可能会带坏李朗嘛~对不对?啊哈哈~”悬衣翁发出尴尬的笑声,求救的眼神自然地瞟向李砚。
李砚的唇角微扬,轻声叹息,道:“婆婆,我相信爷爷是有分寸的。妳就不要对他那么严苛了。”
“就是、就是,小砚说得对!我这人向来做事都很有分寸的,老婆妳是知道的啊!”悬衣翁说。
夺衣婆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框,严肃的表情丝毫没有放软的迹象。但是,她看向李朗的眼神却透着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感。那眼神里有些什么,李朗一时之间也很难去形容。但是,李朗的第一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夺衣婆似乎已经对他不再产生什么敌意了。
“朗啊,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过来这里拜见掌管三途川的夺衣婆!”李砚命令道。
李朗撇撇嘴,但还是乖巧的依话照办。
毕竟李砚都开口了,自己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小的狐狸李朗,大逆不道的戴罪之身,在此见过夺衣婆。”李朗装模作样的拱手鞠躬,看起来就是故意专门做给夺衣婆看的。
李砚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轻轻的一掌拍向李朗的后脑勺,即刻惹来李朗发出怪叫声。
“不是早就交代过你要有礼貌了吗?让你好好说个话,怎么就那么难呢?”李砚责问道。
李朗对此说法诸多不满。“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没礼貌了?我刚刚还故意鞠躬了呢!”
李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正想跟李朗唇枪舌剑一番的时候,夺衣婆却在这时候开口了。
“行了,行了。李砚,你们两兄弟就用不着在我面前演这种老掉牙的应酬戏码了。”夺衣婆摆了摆手,实在没有心情再应酬李砚李朗这对狐狸兄弟。
“不就是为了摆个样子对我示好博取好感嘛?差不多就行了,再夸张一点就不像的了。”夺衣婆微微叹息,接着说道:“李朗的事情……就跟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样。你自己好好斟酌看着办吧!至于那蟒蛇的事……”
看着欲言又止的夺衣婆,大伙儿面面相觑屏住呼吸。
过了片刻之后,悬衣翁率先打破沉默。
“老婆。”悬衣翁轻唤一声,把夺衣婆早就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看着黯然神伤的夺衣婆,李砚心生不舍的安慰道:“婆婆,妳就放宽心吧!”
“罢了。”夺衣婆点了点头后,便看着李砚又一次提醒道:“我刚才跟你说的事情,都记清楚了吧!”
“是的,都已经铭记于心。”李砚慎重地回答道。
夺衣婆又再次点点头。“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吧!一切随命运看缘分安排。”
李砚的面色突然沉重了不少。他下意识地看着身边面露困惑的李朗,然后伸手拍了拍李朗的头。李朗微微一怔,立刻转过头看着李砚。李砚对着李朗露出泛着忧心的苦笑。李朗轻咬着嘴唇,若有所思地苦恼着一张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