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马步,不知所明的看着徐泽。有愤怒、有愧疚也有疑虑。
他真是当年那场火中逃出来的孩子吗?
如果真的是他,该怎么办?
怎么办?他不知道,也没人告诉他。
他想他会亲手杀了他,但他也很清楚,若刀在手中,给他一万个鸡血他也下不去手。他宁愿站在面前的,此刻,永远,都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纯粹好奇而跟上来的徐泽。
去他的。烨轩暗骂,拉了缰绳掉了方向继续奔驰着。哪知刚转过头,就感觉握着缰绳的手臂被人按了下来,连带整个人马也停住了。
李烨轩愤然回头,他不知徐泽何时骑着马跟了上来。
徐泽紧抓着烨轩的手,害怕他继续在这边自甘堕落。
他皱着眉头,“殿下,停下吧。你已经奔了三个时辰了。”
烨轩六神无主的望向天空,意识中这天本来还晴空万里的,没想回过神此刻却已经日落十分,倒是别有一番美境。但他无心观赏美景,任由徐泽抓住他的手臂,只是看着徐泽缓声道:“闷崽子我问你,你跟过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烨轩暗下揣着佩在腰间的飞刀,心中下定了决心。
徐泽望着烨轩的双眼,坚定道:“殿下,虽然此刻还无法告知于你,但请相信,我绝不会伤害你,哪怕碰到你一根寒毛。”
“啧,”这个答复虽说并非烨轩所想,但他还是放开了揣着飞刀的手,“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这句话,若是哪日你反悔了,我亲自送你喂狼。”
徐泽见烨轩脸上终于恢复昔日那自傲的脸气,欣然笑道:“好,若到那时,我不会反抗的。”
李烨轩闻言后心中暖和不少,也冷静了下来,脸上终于挤得出一丝笑容。
是啊,那怕今日他还不打算对烨轩下手,那么他便还是徐泽,是那个说什么都会乖乖听话的闷崽子。
“驾!”他甩了手中的缰绳,马儿也听令的活动起来。他对着徐泽说道:“走,回营。”
说罢他便拽着手中的缰绳奔走了。
徐泽不敢怠慢,紧随其后,“殿下,慢点,小心别摔着。”
此时的狼雀营地已经点起火堆。大伙围绕在篝火尽情的高谈阔论,喝着手里的汤,抢着别人碗里的肉,好不亦乐乎。当然少不了的,便是论着趣事,大伙起初说着自身遇到的趣事,可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太倾怀庆公主头上。
果然这太倾公主名声盛旺,虽都不是好名声。
一些人说到这事上都怔了一会,“斯——话说,咋们那个聋子女将军,真靠得住?”
新来的兵士们并不知道姬轩其实就是烨轩本尊,而常年带过狼雀的大伙也逗人找趣事,没几个肯出来澄清烨轩的身份。
“哎,自求多福吧。说不定她是下一个司怡眠在外搞得七凌八乱,在做事上还真能驾驭呢?”
他们这般放开的说着,但帐内的末绸和玉儿就与之相反了。
末绸在帐内来回走动,心急如焚。
“坏了坏了,怎么还不回来?”末绸看着玉儿责问道:“你不是跟殿下一起入宫的吗,怎么你回来了却不见殿下人影?”
玉儿也很慌乱,“说,说不定殿下在外快活着呢,再说徐泽不也去找他了吗?安,安心吧,徐泽那孩子机敏得很,我们呆在营地几个月才熟悉这区的路线,在孩子不到三日就记全了....”这话说的连玉儿自己也拿不准。
“你.....哎!”末绸看着玉儿,又气又急却无话可说。
玉儿见末绸如此焦躁便问道:“出什么事了吗,怎么那么着急?”
末绸按着案桌,“你不知道,你跟殿下进宫期间,那势利眼干了什么好事...”
“哦?魏翔来过?”刚回来的烨轩在帐外正巧听到了他俩的对话。他拉开帐帘走了进来。
“殿下啊你可算回来了。”末绸立即向前叩手。
烨轩扶起了他,“你别着急,我回来了就是狼雀的将军,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末绸看了看烨轩身后的徐泽。
“没事就在这说罢。”烨轩拍了他的背。
末绸顿了顿,朝烨轩不停诉苦,说着那时发生的事。
*****
“动作快点,都没吃饭吗!”他还是一如往常般监督军事动向和情况。本以为这日估计也是无趣的一日,可没料到诱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末副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那人急得不寻常。
末绸正整理兵库的武器,见自己小弟这般模样便停了下来,“什么事看把你这么着急的。咋的,你家生了?”
那人连忙道:“哎不是!是,是那北狗跑到这来咬人啦”
“哟,许久未见啊莫副将,”那人话音未落,魏翔便走了进来与末绸打了个照面,“还是这副面孔呢,真不错。”
末绸放下手中的利器,用抹布擦了擦手,脸色不悦道:“哪来的风把魏将军亲自请了过来,如此大阵仗是想吓跑刚来的苗子吗?”
魏翔轻笑几声,“这可是狼雀,本将馋这里都还来不及怎敢吓着这里的一花一草?”
末绸又道:“那魏将军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
“本将跑过来,是为了看看公主殿下过得如何的。但一路过来都没见着殿下人影,听下面的人都说你在这,我这不便过来问你了。”魏翔从容不迫,找个位置便坐了下来。
末绸假笑道:“那还真扫了将军的趣,我家将军今日不在。”
“不在?”魏翔一脸疑惑,“可刚在宫中还与殿下碰面来着,怎么都退朝那么久了还不见人影?”
末绸心道这人还是直接在宫里蹲点蹲不到跑来这蹲了。
末绸笑道:“莫某这一整天都在军营中没跟随殿下呢,或许殿下有些事被打断了呢?”说着他给魏翔沏了茶,递给魏翔。
“是吗,”魏翔喝了一口茶,“看来本将来的不是时候。无碍,你替我跟李将军说一声,一个月后有狩猎比试,身为狼雀之主,到时候可别不来。本将倒想看看究竟是皇上看上了她哪一点,选她做了狼雀之主。哼,可别丢了李氏的连才好啊。”
末绸气的七窍生烟,他叩手道:“呵,将军莫担忧。李氏□□出来的,一代堪比一代怪,末某自认李将军担当得起这个位置,多谢将军操心了。莫某会传达将军的这番话给李将军。这营重的事还挺多,魏将军,请吧。”
末绸给魏翔下了逐客令,花了许多时间才把这势利眼请走。
回过头一看,才发现魏翔的下属个个都不怎么把狼雀的人放在眼里。只要东西挡着他们的路,他们就踢;只要不小心撞了人,他们就推。实在蛮不讲理,大伙都咽不下这口气。
“殿下你说这气人不气人!”末绸被玉儿安顿在椅子上,手里握着茶杯,委屈极了。
烨轩他们都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都陷入沉思。
玉儿:“虽然说气真的气,但想想其实我们会被鄙视好像也不是件意料之外的事。”
“嗯,”烨轩点点头,“先不论军库这几年损失的八十万两金子导致军库严缺,就论大伙现在的技术来说,的确下滑了不少,年龄也大了,确实更为致命。再者,新来的独苗虽说资质整体都不错,却都缺乏锻炼,要带起来是在困难重重。”
徐泽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在一旁听着,一边削苹果皮。
“哇徐泽你可真是多才多艺!这削的什么动物啊?”玉儿凑近一看。
末绸吐了舌头道:“不就削了个苹果你至于吗,再说你也好歹想想办法,你也是狼雀的暗卫,狩猎当天你也要去的。”
“哎,活跃活跃气氛嘛。你才是,大惊小怪的多吊人胃口。”玉儿朝末绸拌起嘴子。
“你还说起我来了,是不是有一天你乐呵乐呵直接入土为安了?”末绸呛道。
说罢他俩便又吵了起来。烨轩无奈叹声,反过头来看着徐泽削的苹果,灵机一动,心中打好了算盘。
徐泽见烨轩看着发了呆,便以为是烨轩馋了他手上的苹果。他停下刀削,举着盘子凑到烨轩面前举起那盘刻的各种各样的苹果。
他战战兢兢道:“殿下,你想吃吗?虽然这卖相可能不太好,但用来添肚子还是可以的。”
烨轩轻笑,他拿起了一个像狮子却又像狗犬形态的苹果,“这是什么动物,真抽象。”
“是狼,”徐泽变得有些不好意思,“殿下还是别琢磨属下刻的什么了,卖相真的不好。”说罢他欲将盘子收回来,却被烨轩抓了回来。
烨轩不理会徐泽。他一把拿起刀削,随手拿了桌上完整的苹果,坐到案桌前熟练的雕刻起来。徐泽有些吃惊,没想到李烨轩也会雕刻这一门。抱着偷师的想法,他同手同脚的蹲坐到烨轩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手里雕着的苹果。
“这是,鸟?”
待烨轩刻完眼睛,他放下手中的刀削再三确认没有失误,便将手中的雕刻递给徐泽,“嗯,是麻雀,像你。”
徐泽接过麻雀雕刻,不禁赞叹烨轩的手巧。虽说看似肥嘟嘟的一麻雀,但在羽毛刻画上下了不少功夫,刻的有模有样,看着都不想吃了。
“本将刻的有那么丑,让你都吃不下去吗?”烨轩假装伤脑筋的扶额。
徐泽摇了头,“不是的,是殿下刻的麻雀可爱,下不去口。”
烨轩浅笑几声,摸了摸徐泽的头,“过来坐下,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徐泽坐到烨轩的旁边,洗耳恭听。
“有一只狼,它本性凶残,见人就杀,无恶不作。它平日为了打发时间,便到处抓了其他动物,吓了一下便放他们离去,以此来作乐。一次上,它猎到一只麻雀。见到麻雀的被吓得魂不守舍的样子尝到了甜头,放它离去。
麻雀见狼不吃自己以为它是一只好狼,就屁颠屁颠跟在狼尾巴后边,想和狼做朋友。但狼不想,它遇惯许多被欺骗感情后被杀的同类,它并不想与其他动物有过多的接触,便无视麻雀回到狼巢歇息了。
那夜,狼照常出来狩猎伙食不料中了猎人设下的陷阱,它被麻绳做的网捆住,挣脱不开。它动作太大,被网连滚带爬的落到山脚下。它道自己的力气所剩无几,滚下山后的它身上几处也被擦破了皮,索性待在山脚下一动也不动,自生自灭。
谁知天一亮它被洪亮的鸟叫声吵醒。它定睛一看,瞧见是那日它抓来玩玩的麻雀,心生疑惑。那麻雀找到他后,也知道自己破不开那网,便决定来照顾狼的一生。它那日起便每日每夜的来给狼送莓果,闲暇时便呆在狼旁边逗它开心。而狼,也渐渐习惯了麻雀的存在。它不在,它便祈祷它能平安归来;它在,它便守在麻雀身边不让任何危险靠近。
本以为他们便会这般逍遥快活过一辈子,却还是被事实狠狠搓破。
那日是阴天,麻雀迟迟没有归来。狼着急了,它不停尝试挣脱捆住他的麻绳,想要去找麻雀。这时一位猎人路过,狼猜到这身上的网便是由他所制。那位猎人似乎也认出了那个网,对着狼不停的叫嚣。
狼十分恼怒,或许经过风吹雨打变得有些腐烂,或许狼用力过猛,那个网终于被撕破。
它愤怒的一口扑向猎人,灭了这一网之仇。但它兴许太久没尝过血水,它被那股鲜甜的味道冲昏了脑袋,天性再次被激发。这时麻雀回来了,晚归是因为雨水拍打在它羽翼上,它飞不起,只能一步步跳到狼那边,着急给他送些新鲜的蓝莓果。
狼见到麻雀,一刻也待不住,獐牙咧嘴扑向麻雀。麻雀因陷入恐慌来不及反应被狼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狼是把麻雀抓到手了,却迟迟下不去口,它在与天性互相纷争。它不想吃了麻雀,因为麻雀对它来说是此生唯一的朋友,但它的天性被尘封已久,此刻爆发上来,它抵抗不住。
你猜最后它做了什么抉择?”烨轩抿了一口手中一婉汤药,对着徐泽卖了关子。
“吃了,殿下也说它抵抗不住天性。”徐泽不假思索。
烨轩轻笑,“不错,这确实是标准的结局。”
徐泽听出了端倪,“难道还有其他结局?”
李烨轩垂下双眼,“准确来说,没有结局,这个故事是个开放阅者思考的故事。”
“那殿下,你选了什么答案?”徐泽反问。
烨轩神神秘秘道:“嘘,耳朵凑近些我偷偷告诉你。”
徐泽将耳朵凑了进来,
“本皇子选了....”
徐泽听到了烨轩的答案,看着烨轩的笑颜,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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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部营地
此时的魏翔还在案桌前翻阅卷轴,听见帐外有着不明的动静,他立即停下翻阅,“谁在那里当缩头乌龟,出来。”
那人默不作声,见自己被发现索性直接抛下书信转身便离去了。
这身法......
魏翔上前拾起了书信。他打开一看,脸色聚变,他朝帐外叫道:“青莲!”
青莲出现到他眼前,“将军。”
“你替本将军到宫里与许公公传话,就说,近来各营地都过得不错,提前十五日举行狩猎比试。”说着他将书信靠在烛火将其燃灭。
“是。”
待青莲退了下去,魏翔望向身旁的铜镜,看着右眼上垂直的伤疤,不屑道:“我会超越你,比你更强,更有资格带领狼雀,等着吧,李烨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