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林不敢置信抬头，见到王卓袖子里一个瓷瓶飘起，瓶里飘出一汩汩黑色血液。
黑血像蛇一样绕了王卓几圈，融入他的身体。
他脖子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结痂，最后连疤痕都不见，恢复如初。
“这都死不了？！”
莫林想过去补刀，才站起身，又双脚脱力，跌坐下来。
“臭小子！”王卓起死回生，翻身坐起，双眼怒火喷发，恶狠狠道，“害我耗光了全部的魔血，我要你百倍奉还！”
莫林为保存灵气，没有应答，发觉对方只是在那放狠话，却不动手，生出疑惑。
他灵机一动，鼓起体内灵气，将手中镰刀猛地甩出。
刷！
镰刀带着劲风旋转着飞去，擦着王卓脸庞划过，只差半寸距离差点削掉他的鼻子。
“呵呵……”莫林心中了然，笑道，“你再坐一会，等我缓一缓，就过去掐死你。”
对方虽然复活了，但身体情况还是很糟。
估计比灵气见底的他也好不了多少，连挪动身体，躲避镰刀都办不到。
王卓恨得咬牙切齿，突然像想起什么，面色转冷，从袖子里又拿出另一个瓷瓶。
莫林眉头一挑，紧张兮兮盯着，见瓷瓶里倒出来的不是魔血，而是几枚褐色丹药，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是蕴灵丹，是一种常见的修炼丹药。
帮里会炼丹的朱万曾经炫耀般给他看过，莫林也吃过一枚，只补充了一些灵气，还不如他静心打坐十分钟的效果好。
莫林见对方嗑药恢复，也不甘示弱，左右找了找，在脚边还真找到一串挂着朱果的树枝，上面有两颗能吃的好果。
虽然果皮划伤了，没法用来酿酒，但趁新鲜吃下去，也能补充灵气。
两人大眼瞪小眼，拼了劲吃着，嘴巴塞得满满，谁也不让谁。
林子里迎来短暂的安宁。
但也只是一小会。
“臭小子，受死！”王卓首先嗑完丹药，手掌一拍地面，腾空杀来。
莫林吧唧吧唧，大口将剩余的果子塞进嘴里，脑中已经预想好接下来的战斗策略。
他见对面气势汹汹杀来，弯下身子，双手张开，不退反进，猝不及防扑到对方怀里。
砰！
他抱紧王卓腰部，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身体，上下翻转，双脚扣住对方头部，猛地一甩，将王卓重重压制在地面上。
泪妖版巴西柔术！
这是他斗纸人的绝招，现在自身使出来，效果拔群。
王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撂倒在地，等要反抗时，全身关节已经被控制住，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
“不放！”
“你放不放？！”
“放开你让你杀我？我才不傻！”
两人在地面纠缠，有时莫林在上方掌控优势，死死压制王卓，有时王卓猛地发力，扭转过来，但也被莫林的关节技牵制住，无法脱身。
你来我往，在原地绕了十来圈，死活就是分不开。
王卓累得气喘吁吁，抬眼看了眼天空。
东方微白，天要亮了。
“莫林……我不把你炼成行尸了，我要剁了你！”
说完，王卓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一吼，双眼发红，全身皮肤浮现出繁复的术式纹路，毛孔里渗出了血珠。
魔血用完了，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将自身的血液炼制为魔血。
这是以生命为代价的搏杀手段！
莫林看出他要使出某种绝招了，但还没想好应对，就感受到怀里一股冲击力袭来。
像是抱着的皮球瞬间注入大量的水，强行被撑开，接着“砰”的一下爆炸，他整个人被抛飞到空中，重重落地。
莫林脑子里七荤八素，分不清天上地下。
“噗……”
他吐了口血，才缓过气来，定睛一看，腰部被撕开了一道大伤口，几乎是拦腰截断的程度。
糟了糟了……
看到这样的伤口，让他想起刚进无花村时见到的那只虎妖。
“不……还没结束！我是泪妖，身体可以恢复！”
莫林甩掉脑中的悲观情绪，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他将下半身拉回来，努力保持清醒，先让伤口止血，接着观想分裂的身体重新连接在一起。
王卓在不远处扶着膝盖站起，像是瞬间衰老了几十岁，皮肤失去弹性，破布一样耷拉着，脸庞上都出现了皱纹。
他看到莫林身体断成两截了还没死，伤口居然还能复原，露出难看的阴笑说道：“臭小子……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想知道了，等我杀了你，再将其他人都炼成魔血，然后离开村子……”
他掏了掏袖子，发现长钉用完了，捡起地上一块尖石，缓缓走来。
莫林大口大口喘气。
身体上的剧痛，王卓的步步逼近，再加上灵气耗尽，他已经无法维持身体外形，更别说要恢复伤势。
伤痕累累的四肢褪色了，像是随时要化为泪水，五官、十指也像烧融的蜡烛般，扭曲变形，糊成一团。
他正在显出原形。
就像书里常见到的那样，妖怪被打死后，显出蜘蛛、狐狸等原本的形态。
难道又要死了……
好不甘心……
莫林眼睛首先溃散，失去了视觉，然后耳朵掉了，听不见王卓的脚步声了，接着鼻子一歪，他体验到了刚穿越来时的那种窒息感。
他心中叹息一声，面对如此绝境，真的没戏了。
突然！
咚！
头顶被敲了一下，仅存的微弱触觉让他知道，这不是王卓的攻击，而是有点柔软的东西。
什么东西掉在了他的脑袋上。
难道……是朱果吗？
是树上掉了一颗朱果下来？
莫林从不相信命运，但现在不得不信了。
他摸索着捡起那颗果子，直接溶入体内，心中不断祈求。
“仙子奶奶保佑！如果我能活下来，一定好好修炼，等修炼成仙，为奶奶做牛做马！”
咔嚓！
体内的果子被啃了一口……
一股微弱的灵气，缓缓渗透过来。
这是一颗好果！
“哈哈哈哈！时也命也！！”莫林心中狂喜。
虽然灵气只恢复了一点，但他马上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五官首先复原。
一睁眼，就见王卓快走到跟前了，只差三、五步距离，手里的尖石已经举起，就要给他最后一击。
莫林丝毫不慌，摆出一副决绝表情，对王卓说道：“你再踏前一步，我就自爆妖丹！”
王卓一愣，果然被唬住了，脚步停下。
“自爆妖丹？”他脸上变幻，没再前进，但露出嗤笑，像是也在说服自己般说道，“你以为能骗得了我，你是妖修？”
妖修，指的是那些放弃了正道的人类修士，不修炼人族功法，反而去钻研妖物的毒牙、利爪等攻击方式，更有甚者，会将妖丹植入体内。
“没错……既然我活不了，死前能把你带走，也值了。”
莫林没过多解释，默认下来。
这时他手指也恢复了，抓向胸口位置，像是抓着胸腔内的妖丹一般，目光平静，直视王卓说道：“我虽然还很弱小，但引动妖丹自爆，将周围百步范围内一切炸成齑粉还是能办到的。”
王卓闻言，不自觉后退了半步，迟疑起来。
他眉头扭了又扭，抓不准莫林话里的真假。
然后，他回想起了这次战斗里的种种不合理之处。
断手复原，不寻常的跳跃，腰部不可思议的扭转角度，还有现在，他躺在那里，身体像水波一样摇摆。
这些迹象看来，莫林的确很可能是妖修。
“你……你从哪得到的妖修法门？”半晌之后，王卓开口发问。
成功了！
莫林心中一喜，表面古井不波，说道：“我自有我的机缘，你可以是魔修，我为何不能是妖修？”
说完这话，他停顿片刻，说出了刚刚想出的脱身方法：“对……你是魔修，我是妖修，我们现在都掌握了彼此的秘密，谁暴露了，另一人也无法全身而退。”
王卓是个聪明人，听懂了他的意思。
魔修和妖修，都是大陆修士所不待见，甚至见到要杀之而后快的一类修士。
两人都必须隐藏自身身份，避免被张阳发现，如果一人暴露了，另一人临死前说出秘密，等于是拉着对方同归于尽。
原本王卓就是为了阻止莫林去告密，才有这一次追杀。
但现在，莫林要是敢去找张阳，他也可以将莫林是妖修的秘密公之于众。
莫林加把劲说道：“我不会再去地下密室，你别想再从我身上吸收血气，但我也不会揭穿你的身份，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扰，相安无事。”
他一边说，抓着胸口的手紧了紧，像是随时要引爆妖丹一样。
示弱的同时，也给予威慑。
王卓皱起眉头，面临一次赌博。
赌莫林在胡扯，上前补刀，将莫林杀死后，趁村里人发现端倪前，一次性尽可能地收集最多的魔血，然后离开无花村。
这样的话，大陆将无他容身之处，宗门修士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或是，赌莫林说了真话，两人各退一步，他在鸡鸣之前回到村子，将密室前的长钉回收，打扫现场，避免让张阳起疑。
如此，就能继续待在无花村里，回到原本的计划，长期吸收村里少年的血气，暗中成长。
虽然现在魔血耗光，身体重创。
但只要王卓帮还在，就有源源不断的魔血来源，假以时日，肯定能重回巅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王卓又抬眼看了看天色，心中有了决断。
“我警告你，第一次违反禁制只是定身，而第二次违反禁制，会直接神魂俱灭。”
他落下一句话，转身没入了林中。
莫林一直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足足好一会，确认他真的走了后，大呼口气，扑通一下躺倒，四肢无力瘫在身侧。
“感谢仙子奶奶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