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董呢?那个警员呢?他们有没有受伤?”她紧张的揪着他的衣袖,一颗心高高地悬起。
“他们受了点伤,加上吸入太多浓烟,所以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但医生已经说了,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厉沐尘把这两天她因为昏迷而不知道的事情都说一遍,包括董沾的父母来过,
朝许文桑又哭又闹,还说等董沾醒来,一定不再让他当记者。
壮牛的家人也来过,但没有董沾的父母那么激动,只在听说他人没事后松了一大口气。
“逢画之呢?”她分明记得她昏迷前看见了逢画之清瘦的身影。
“他把董沾和那名警员救出来时,烧伤了腿,一起被送进了医院。但是……”
“但是什么?”
“医生替他包扎好伤口后,他醒过来了,然后逃跑了,我们找不到他。”厉沐尘缓缓的说。
这也是他无法预料的,他这两天一直到处奔波,忙着照顾昏迷不醒的四人,可逢画之却在他不在的空隙清醒过来,偷偷离开了。
程向昀的心脏猛地像被揪起了一般,剧烈的抽痛着。“他的伤……重不重?”
“医生说他的小腿被大面积烧伤,但幸亏没有烧伤神经,把烂肉处理干净和上好药后就好了一些,不会影响行动能力,但估计以后都得留疤了。”
程向昀本不想哭的,但在听见那男人承受的痛苦后,又不住红了眼眶。
他是不是又打算自己一个人躲着,独自舔着伤口?
他会不会疼?
可是会回答她这些问题的人,又再一次逃了。
“我想去看看小董。”她静默了一会儿,就想从下床走路,但四肢的无力又让她重新跌回床上。
“你两天没吃喝过东西,哪有力站起来?养好了身子再去看他,好吗?”厉沐尘把她轻轻揽到怀里,低声温柔的劝着。“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程向昀靠在熟悉的怀抱里,眼泪还是落了一脸。
“厉沐尘,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火光在眼前爆开的瞬间,她居然思考了很多,想着幸好厉沐尘不在这里,幸好程向旸还有厉沐尘照顾着。但同时,她又抑制不住的心痛,因为她害怕以后再也看不见他们,一个人孤独的死去。
“不会的,现在不是见到我了吗?”他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想让她轻松一些。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你这几天是不是都没怎么休息?”她抚上他长出些许乌青的下巴,平常整齐干净的脸显得邋遢而憔悴,她就更心疼了。
“没事儿,比起你们,我这算得了什么?”不过是熬几天夜而已,他经常熬夜看剧,根本不曾影响他分毫。“幸好你们都没事……”否则,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厉沐尘……他们都为了保护我而受伤,我该怎么做才能报答他们?”她不会忘记董沾在爆炸时出于本能的把他护在怀里,用自己替她挡住一切,甚至一个刚认识的警员都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们。
还有,还有那个悄悄而来,又受尽伤害悄悄离开的男人。
她不知该如何报答。
“就用尽全力报答吧,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可以为你做。”厉沐尘说。
“不用的,我可以自己做。”她摇摇头,把眼泪硬生生憋回去。“那逢画之呢?他又逃跑了,我什么时候才能还清我欠他的?”
为什么那个被她亲手送进牢笼里的人,还是这么执拗的保护着她?
他难道就不恨她么?
为了她搭上性命,真的值得吗?
她到底何德何能?
有些人,尽管只是在你生命中出现过几次,轻描淡写的擦肩而过,却还是能在你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记。
对于程向昀来说,逢画之就是这么一个人。
一开始,她只是把他当作一个相处不错的朋友,他替她挡去攻击,为她奔波去买衣物,他傻得像个单纯的孩子,执拗而一味的对她好。到后来,她意识到她从未看透这个男人,他既能看似漫不经心,又能细腻贴心;时而残忍,时而温柔。明明这么孤单的人在失去朋友和住所以后,独自一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又在消声灭迹了数个月后,重新来到她身边,为了保护他们受伤以后逃跑,连看他一眼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她到底该拿他如何是好?
——
“再吃一口。”厉沐尘把勺好粥的勺子送到她嘴里,在她一口含下后,换手给她擦嘴。
这是程向昀醒过来的第一天,天色已经破晓。
她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加上火光炸开的冲击力导致她磕伤了脑袋,所以至今都浑身乏力,只能
靠在他怀里,任由他一勺一勺粥喂自己。
呼吸道因为吸入过多浓烟,她每吃一口粥都像是烧起来一样,喉咙传来顿顿的刺痛,让她吃得着实难受。
但厉沐尘耐性的哄着,她只好乖乖一口一口的吃。
为了恢复力气去照顾董沾和壮牛,她必须吃东西养好身体。
“醒来了?”随着几下的叩门声响起,她的病房门被打开,门外是许文桑的脸。
不知是不是这几天都在到处奔波的原因,许文桑的模样也憔悴了许多,和她平常的样子有很大不同。
“桑姐……”她哑着嗓子想唤她,却被她举起的手止住。
“不要说话,你现在喉咙伤了,不想变哑巴就乖乖的,不要再折腾你的喉咙了。”许文桑把水果和带来的饭盒都放在她床前的桌上,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辛苦你了。”重重的叹了口气,许文桑捏了捏自己发酸的鼻梁。
得知发生火灾的消息时,她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董沾,好让他们去追这一桩独家新闻。但她实在没料到现场在灭火以后发生二次爆炸,差点让他们死在火灾了。她还是在新闻里才得知有人在火场里出事的,紧张起来想联系他们时,已经没有任何一个电话她能打通。
“昀昀,对不……”
这时,一位护士走进了病房。“医生让我来通知您们一声,您们的两位朋友都醒了。”
“什么!”房里的三人同时抬起头,许文桑更是跳了起来。
“我,我要去看看。”程向昀当然再也坐不住了,挣扎着下床。
“慢点。”厉沐尘无法,只好小心翼翼的扶着始终站不稳的她,最后干脆把她背起来。
——
董沾和壮牛被安排在同一间病房,床位相邻。他们进去时,他们的床边都站满了各自的家人,有的哭有的笑,似乎都被这场意外吓得不轻。
她轻轻一暼,就不经意瞥见房里还有第三张空无一人的床位。
她想,那应该是原来逢画之的床位。
可是他走了。
厉沐尘同样也看了空的床位一眼,侧头看着她黯淡的眼眸,像是印证她心底的猜想。“没事儿,我们可以把他找出来。”用尽他的人脉和能力,他不相信找不出来一个逢画之。
“既然他想躲着,就让他躲着吧。”
“程姐……”见到他们进来,原本虚弱的躺在床上得董沾,不顾家人的反对,硬生生的坐起。
“你别乱动。”看着他连起身的动作都这么艰难,她不禁紧张起来,出声制止他。
厉沐尘把她背到董沾床边,让她坐在床沿上,下一秒董沾就激动地一把抱住她。“……”他看在俩人都是伤患的份儿上,他忍。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都得死在那儿。”董沾还是很虚弱,干脆把沉重的头和身体全靠在她的身上。
“你们才吓死我了!”许文桑扑到他们身上,三人一团抱在一起,顿时让旁人都无语了。
“程姐,逢画之呢?”在得知程向昀没什么大碍以后,董沾最想知道的,就是逢画之的安危。
在火灾现场,尽管他意识模糊,全身疼得无法动弹,但他不会忘记,有一个执拗的身影把他扛出来,也把壮牛拖出来,尽管火势再严峻都不曾放开他们。
“那位救我们出火场的同志,就叫做逢画之?”隔壁床位的壮牛,显然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打岔。“他现在人在哪儿?我这条命是他捡回来,我必须得好好报答他。”
“对呀对呀!壮牛能好好的,全靠他,我们得好好报答他呀!”壮牛床边的其中一位家人也说。
“对对,我们董家也会好好报答他的大恩大德!”董沾的父亲又插一脚。
一时间,病房里的所有人,脸上都闪耀着感激和崇拜的光芒。
“逢画之他……”她该如何陈述这个在他们口中被称为英雄的人,在受伤以后一个人独自离开,他们谁也找不着,谁也报答不了?
“走了?”董沾从她的脸色里就能看出来她欲言又止的原因。
其实董沾对逢画之的印象不深,唯一的印象便是知道他是一个逃脱法律的共犯,所以对他一直无感,他不似程向昀那么注重感情,不会轻易把一个人当作朋友,更不会因为一个恶贯满盈的人而愤怒,所以是无感,就宛如一个路上擦肩的路人。
虽然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陌生的路人会不顾一切把他救出。
“嗯。”程向昀点点头。
“走了是什么意思?逢同志去哪儿了?”壮牛在一旁问。
“他的性格比较孤僻,大概不喜欢别人烦他,所以一个人出院了。”程向昀委婉的回答,顿了一下决定转移话题:“说到这些,我这一次也得好好感谢你们俩,说吧,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都愿意去做,好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
“不用不用,保护人民这是警察的分内之事,是我们应该做的。”壮牛昂首挺胸地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才发现自己身体虚弱,被这么一拍就咳了好几声。
“程姐,我们之间还需要说报答不报答的吗?难道我还能见死不救,把你推出去不成?”董沾就更是拒绝了,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客气。
“不行!必须得报答!你们说!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程向昀可不依。
“不用不用……”
“真不用……”
马上招来两个人的强烈拒绝。
直到旁人前来阻拦,他们才终止了这一场无聊的客套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