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聊什么?”厉沐尘盛好六杯水,捧着托盘出现,远远就看见自家母亲和女朋友聊得很开,不禁有些好奇她们的对话。
“没聊什么。”她们同时说,然后相视而笑。
“……”厉沐尘有种被背叛的错觉,但只能由着她们,把托盘放到桌上。“喝水吧。”说着,就递给他们一人一杯,最后落坐在她身边,也给她一杯。
“谢谢。”经过刚刚的谈话,程向昀只觉得看厉沐尘更顺眼了。
“对了,昀昀,我上次听尘尘说过,你前不久意外受伤,还住院住了两个星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说起这事儿,叶树铃就不禁心疼起来,她总觉得这个孩子受了很多苦。
“那天是去一个火灾现场搜集素材,是一座旧龄的酒店,因为厨房的炉子太旧引起了火灾,我们在火被熄灭以后进入现场进行拍摄和了解基本情况,谁知道发生了二次爆炸……”
“然后呢?”听着这里,尤乐偲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提出问题,厉沐岩都微微挑起眉,似乎也很震惊他居然遇上这些事。
“然后我和同事,还有在场的警员被炸开,幸好在火势蔓延之前,就被厉沐尘和另一位朋友救走了。”程向昀习惯了把新闻当成故事说,说得绘声绘色,把在场的人都搞得激动起来。
“怎么会这样?哪儿受伤了?有没有烧伤?”叶树铃一下炸了,拉着她的手左右转动,把脸前后左右都看一遍,顺便也瞄一瞄她的腿。
忽然被一个长辈关心,她有些吓着,不晓得自己刚刚说的话会让人这么担心,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没、没事,没有烧伤,只是脑袋撞了一下,休息了一阵子。”
“脑袋撞了?有没有给医生检查清楚?会不会有淤血什么的?我听说脑袋有淤血很严重的……”
“妈、妈,仔细检查过了,没事的。”厉沐尘连忙制止她再说下去,把他也搞得忧心忡忡。
“你怎么没有照顾好我们家昀昀?要是真出大事儿了,你娶谁回家?”叶树铃转移目标去埋怨儿子。
“……对不起。”他乖乖认错。
“不关他的事,况且要不是他,我就不只是撞到脑袋了。”她可不舍得他这么委屈,摸摸他的脑袋安慰安慰。
“好吧,这一次饶了你,下一次一定要好好保护昀昀。”
“好,我一定会的。”
“……”他们母子俩好像夸张了些……
“昀昀啊,工作固然重要,但身体健康更重要,一定要小心为上,受伤了只会自己疼,所以更应该保护好自己,知道吗?”叶树铃丢开不争气的儿子,拉着她的手腕,温柔的劝着。
程向昀低头看着被温暖包裹的手,一瞬间热了眼眶。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长辈这么关心她,她受伤了,她会心疼,她的健康,她会担心。
眼前这个温婉的妇女,会紧紧牵着她的手,问她:“会不会疼?”
宛如她的亲生母亲。
她多久没有得到父母亲的关心了?最近一次联系,都是大半年前,姐姐程向曦打电话给她,问了几句关于程向旸的事。
明明是留着同样的血,明明同姓,明明相貌有几分相似,为什么他们从来就不会问,她会不会疼?
“我……”她想开口回答厉妈妈的话,但哽咽把她的话哽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
“呀,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我……”叶树铃被她的眼泪吓着,顿时觉得自己闯祸了,抬头看向儿子,求助。
“没有,没有,您没有错话,是我脑子抽风了。”连忙抹掉眼泪,她很快恢复原来的模样,反过来安慰她。
“这是怎么了……”继续求助。
“她只是想家人而已。”厉沐尘把她半拥在怀里,摸摸她的脑袋。
他晓得她在想些什么,也知道她忽然落泪的原因。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因为知道即使安慰也不会有用。
他能做到的,就是用余生来弥补她之前所失去的幸福,把所有一切她本该拥有的,全数给她。
——
也不知道厉妈妈是不是提前和厉沐尘打探过消息,晚饭时吃的菜果然全是她喜欢吃的,让她不由自主越吃越欢快,最后把肚子塞得再也吃不下时,忽然后悔自己吃得一点儿不矜持。
虽然他们看她吃了那么多,都很高兴就是。
“沐尘说你还带着一个孩子啊,他现在在哪儿啊?你们都来了,他有人照顾吗?”厉安好不容易趁着夫人不在,和儿媳妇聊聊天,刚刚想说的话都被夫人说了,显得他一点儿都不亲切。
“他叫程向旸,是我姐姐的儿子,我帮忙照料着。我们出门之前已经把他委托给我的朋友照顾一阵子。”她口中的‘朋友’自然就是把程向旸‘宠爱有加’的许文桑。
“沐尘经常跟我们提起,他是个聪明可爱的孩子,我都想见见他。”自从两个儿子长大后,他身边可就没有一个可爱孩子玩玩儿了,这下有半个孙子也不错。
“下次来的时候一定带上他,让您看看。”
“好好好。”厉安自然高兴不已。
“我还可以给您看看他的照片。”程向昀炫娃瘾一发作,就把手机掏出来,翻出程向旸的照片,递给他看。“他现在五岁了,这个可爱的小孩儿就是他。”她翻出上次他们一块儿去游乐场玩儿时拍的照片。
相片里的程向旸坐在其中一辆旋转木马上,朝镜头笑得双眼眯起,咧开的嘴露出一排小小的白牙。
“真可爱!”厉安刷过好几张,对这孩子越看越喜爱。
“是吧?”她洋洋得意。
“看什么呐?”叶树铃这时就凑了过来,一起看向程向昀的手机。“这就是旸旸啊?真可爱,这孩子长得有灵气。”
最后她嫌丈夫刷得太慢,干脆抢过手机,刷得飞快。
“这张,这张,我得打印出来,裱在墙上。”她举起手机看,觉得这一张相片深得她心。
在她身后的厉沐尘去瞄了一眼,就看见了这么一张相片。
是他们一块儿去游乐场玩时,拜托路过的路人替他们照的相。相片里有他,有程向昀,有程向旸。他和她并肩站着,程向旸就夹在他们中间,三人的头上均是游玩途中在小摊口买的兔耳朵发饰,他的白色,她的粉色,程向旸的粉白色。
程向昀也凑过去看,也跟着笑。“这一张我也喜欢。”
“太可爱了。”叶树铃继续赞叹。
她开始幻想厉沐尘和程向昀生的孩子有多可爱了。
真期待。
就在她幻想着第四个孙子长什么样儿,手中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摔了,见是有人给程向昀打电话,就把手机还给了她。“有电话。”
“谢谢。”程向昀接过,是董沾打的电话,当即接听了起来。
“又死了一个人。”他说。
“什么?”她向两位长辈抱歉的笑笑,退到比较后边的地方继续问:“发生什么了?”
“二十分钟前,警局收到一个警报,说是一个老父亲发现自己女儿死在了家里,死法比较诡异,所以报了警……和夏婉的死法非常相似。”最后一句,董沾是停顿了一会儿才说的。“我开个视频,把现场的照片拍给你看看。”知道她人在北京,无法及时赶回来,他用了另一个法子。
“好。”挂上电话,董沾马上发来了视频通话的要求。
按下接受,对面的场景马上透过手机屏幕,进入她的眼帘。
厉沐尘知道是案子的事儿,凑过来一块儿看,叶树铃也一起。
厉安和尤乐偲也好奇得不行,同时从沙发站起,只剩下厉沐岩依旧目无表情地在看电视。
一时间,所有人都包围在她身后,目光紧盯着她的手机屏幕。
没注意身后围着一圈人,她专注看着手机画面。
董沾拍摄着的是一面贴满现场照片的墙,视角都是离现场的不远处,想必警方一定阻止记者进入拍摄,所以董沾只能在不远处偷拍。
从照片可以看出,现场的灯光很亮敞,似乎是为了方便警方和法证人员搜证。董沾把每个角落都拍了一遍,所以她能清晰的看见屋里的家具摆设略为简陋,四周的墙壁有些泛黄,天花有着乌黑的痕迹。陈旧的沙发被怪异地推到一旁的角落,和木制的橱柜摆在一块儿,客厅中央的地板被空出来一片。
“现场的警员不让我们进去,所以死者的近景照都是我从网上下载下来的。”董沾镜头慢慢移到一张死者的近景照。
而他们也终于知道,客厅地板被控出来的缘故。
因为一个人躺在了地上,一个女人。
她直挺的面朝着天花仰躺着,身上穿着再正常不过的居家衣服,简单的有袖汗衫和普通的棉裤,不正常的是她瞪大的双眼和精致的妆容,唇上的砖红色口红尤其刺眼,双颊的红润把她衬托得仿佛不是一个死人,更像是在映照着她鲜活的生命。
她的身后被描上了一双黑色翅膀,和一条栩栩如生的恶魔尾巴。
死法几乎就和死去的夏婉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上一次是坏掉的蝴蝶,而这一次是恶魔。
空去的地板就倘若一张洁白的画纸,被凶手填满诡异的色彩。
小剧场:
叶树铃趁着程向昀在和尤乐偲聊天,一时顾不上厉沐尘,就悄悄把儿子拽到隐秘的角落。
“尘尘啊,昀昀刚刚怎么哭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劈头就来这么一句。
“……”厉沐尘没料到她对这件事情如此执著,本不想多说程向昀的私事,但看着她这一副不问到底就誓不罢休的模样,他真害怕她去揭程向昀伤疤。“她的父母亲比较不关心她,和姐姐住在国外……”
于是他一股脑把她的身世慢慢陈述一遍。
“呜呜……”耳边传来压抑的哽咽,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家母亲听哭了。
“……”那么他还该不该说下去?
“昀昀也太可怜了……呜呜呜……”叶树铃揪过他的衣袖,给自己擦掉眼泪,可怎么也无法完全擦干。“她的家人都是畜牲……还要她一个小孩照顾另一个小孩长大……吃不饱穿不暖的……”一想到她为了照顾孩子而考砸了高考,大学也因为没钱上不了,只能拿低工资做那么操劳的工作,就哭得更惨了。
“妈,别哭了,小心身子。”要是每每都这么哭,被她晓得程向昀在火场被炸得遍体鳞伤,还不哭晕过去?
“不行!我以后要对她好好的!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我不会再让她为那群没必要的畜牲哭泣!”叶树铃朝天呐喊,气势澎湃得宛如拿了男主剧本。
“……妈,这些你都干了,我还干什么?”他不是才是男主么?
“你要干的,就是用美色把她套得牢牢的。”她一脸真挚的说。
“……”幸好她是他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