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渐渐模糊她的眼眶,她想起那一天晚上,厉沐尘的脸朝他坚定不移的说,以后她奔赴危险,都不许再丢下他一个人。
可她终究还是不舍得。
刘开是个疯子啊,当初可以毫不犹豫的把刀捅进他的手臂里,这一次,也一定会如他所说,不论她带着哪一个人前去,都会毫不犹豫的杀了。
所以她转身走进他看不见的巷子里,穿过一个又一个小巷,出了街口,召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啊美女?”出租车司机问。
她想起那间简陋的简易屋,那一片荒废的区域,那是谢又霖死去的地方。
她知道刘开就在那里等她。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响起了,是厉沐尘打来的电话,她擦去满脸的眼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没让自己的鼻音那么重。“喂?”
“你去哪儿了?怎么跑那么远,我都找不到你。”厉沐尘温柔的嗓音传来,像极了秋天的暖风,拂过她紧张得发颤的心脏。
他从来都是这么温暖人心的,不论是他的微笑,还是他的嗓音。
“厉老师,是刘开带走了旸旸……还记得吗?就是那个杀了谢又霖的凶手,他来找我报仇了。”程向昀努力让自己的嗓音显得冷静一些,就像在说个风轻云淡的话题。“他让我去一个地方,只要我去了,就把旸旸还给我。”
“程向昀,你不能一个人去!”厉沐尘很快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不移,不让她有任何反驳,她甚至还能听见那头传来董沾和壮牛的询问。
“我只能一个人去。”可程向昀却毫不退让。“他说只要有其他人出现,就会马上杀了旸旸,我不能拿旸旸的命冒险。”也不能……拿他的命冒险。
”我们可以配合警察,总之你不能一个人冒险!你说过的,你答应过的,从此以后,不会再一个人冒险。” 就在那一天晚上,他差点失去她,而她也好不容易才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天晚上,她答应过,不会再丢下他一个人。
“我来不及了。”她说。
“程向昀!”
“你听我说。”程向昀打断一切他想说的话,缓缓开口:“我待会儿救下旸旸以后,会想办法把位置定位发给你,到时候你就带着警察来找我,好吗?”就像当初一样,她只身一人冒险,他成为她的后盾,在她绝望的时候像天使一样从天而降,把被困在黑暗里的她救出来。
“程向昀……不要。”他说。
她甚至能听见他的话里传来的哽咽,她缓缓闭上眼睛,挂断了电话。
不能再听,不能再想,因为会更舍不得。
——
程向昀不曾料到,她隔了那么长久的时间,会重新来到这个地方。
她以为她此生都不会再愿意踏足这里。
这里的变化很多,因为发生过命案的关系,所以装上了许多监控,当初那一间间用铁箱建立成的简易屋也被拆得七七八八,剩下还未开发的土地。
刘开明知道这里已经成了警方监管的地方,只要有风吹草动,满屏的监控都是他犯罪的证据。可他依然选择了这个地方,就代表他从监狱逃出来后,就没有想过要回去。
她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快速的跳动着,她深吸一口气,绝然走向刘开所在的地方。
程向昀是在一片平坦的空地找到他的。
天色很黑,她只能隐约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和被捆绑着扔在地上的程向旸。
她不禁握紧那把被藏在身后,刚刚前来这里之前买的刀,不断加快脚步,刘开和程向旸的轮廓也逐渐清晰。
“旸旸!”在看见程向旸嘴里被塞着布条,四肢都被紧紧绑着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所有的伪装也在那一刻瞬间崩塌。
那是她心尖上的肉啊,怎么可以被折腾成这样呢?
“呜——“本来还安安静静的程向旸,也在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大声地哭了起来。
“别怕,别怕啊,我来了。“她怕被程向旸看见她的眼泪会更加害怕,连忙擦了擦脸,朝他使劲笑。“没事的。“她一路不管不顾,跑到他的身边,替他把嘴里的布条拿下来。
“小姨——“布条拿开以后,他哭得更是厉害。
“别怕。”程向昀安抚好程向旸,左右见他没有受伤,不免松了一口气,赶紧把他护在身后。“刘开,我来了,你要我干什么都可以,你要杀了我可以,放了他吧,他只是一个小孩子。“
刘开倒不慌不忙,就盘坐在地上,看他们上演的这场苦情戏。
“你知道监狱那个地方,有多难熬吗?”过了片刻,他没有回应程向昀说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说起来。“当年我杀不了他,就被关了两年,所以那两年里,我想方设法,精心策划,到底怎么做才能向谢悭那个败类报复……我以为我已经成功了,但还是被你搅和了。结果我还是得回到那可怕的牢笼里……我好几次都想自杀,但我不甘心啊!我要你陪我一起下地狱……否则我不甘心去死。”
程向昀一直静静再听他说话,只觉得他很可悲。
他父母的死是因为谢悭的错,他能恨,也能怨,但他却像入魔一样,把一切无关的旁人拉进他报复的漩涡里,像疯子一样咬紧其他人,仿佛这样就能治愈他的伤口,就能因为报复了以后而格外痛快。
“所以我杀了好几个狱警,趁着混乱逃出来了,结果发现上天待我不薄啊,跟踪了他几天都没找着机会下手,正好今天你姐姐的事让你们把他遗忘在幼儿园里,我才有了机会。”
“你恨,就去杀谢悭就是,我不会拦你,你把谢又霖,把旸旸扯进来干什么?害死你父母的不是我们!是谢悭!你有本事找他报复去啊!”她趁机加大音量吸引他的注意力,手慢慢摸索到身后,握紧那把锋利的刀,只要趁其不备,捅伤了他,她就能把程向旸带走,他们就能获救。
可惜,刘开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不……父母的仇我已经报了,现在,我是来报你多管闲事的仇!”说着,刘开就忽然发难,迅速的冲到她面前,在她反应过来前用力掐住她的脖子。
“小姨——”程向旸紧张得不行,但无奈手脚都被捆住,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用哭喊来宣泄。
程向昀的脖子一疼,窒息的感觉迅速向她袭来,像极了她第一次遇见刘开的时候。
刘开慢慢把她的身子提起,看着她的脸渐渐在他手里涨红。“杀了你,我就能去死了。”
“你放开我小姨——”
刘开的低语和程向旸的哭喊就响在她的耳边,但她几乎都快听不清了。
窒息的感受越来越痛苦,她连眼前都变得昏暗。
她用尽力气抽出刀子,猛然桶向刘开,勉强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捅伤的只是他的手臂,根本对他造不起伤害。
刘开果然忍住疼痛,抢下刀子,笑了起来。“挺聪明啊,还藏了刀子。”他低低地说,手上也缓缓收紧。
她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连挣扎都再无法做到,是能任由脑子渐渐缺氧。
原来死亡的感觉这么可怕,尤其在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以后。
她食言了,不能陪厉沐尘那个总是笑得如沐暖阳的男人白头到老。
说好什么危险都一起面对的,但她还是不舍得让他受伤,只怕厉沐尘知道以后又该生气。
就在她已经快失去所有氧气时,刘开的手却倏然放开,她悬空的双腿落在地上,她只能猛烈的喘着气,把氧气重新灌进身体里,才好不容易让自己的视线恢复清晰。
一抹身影在和刘开扭打在一起,两个人明明已经遍体鳞伤,却还在一拳一拳打在对方身上。
“逢画之!“她大喊一声,视线一直紧紧盯着那么身影。
她怎么会忘记了呢?还有一个人会连自己生命都不管不顾,执意跟在她身后,他说要保护她,从来都没有食言过。
“逢画之!“她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时顾不上腿软。
可就在她快跑到逢画之身边时,刘开却缓缓笑了。
“等你很久了。”他说。
她甚至什么都还没看清,逢画之就已经错愕的捂住自己的脖子。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一股红色的液体迅速从他捂住脖子的溢出,染红了他的手,也染红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