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辆欧泊银色的凯美瑞是你买的？”紧闭的空间里响起了一把低沉的声音。

  “是，不信的话可以查一查当时买车的纪录，转账的银行账户是我的名字，付钱买的是我，我只是放在逢画之的名下，方便我的事情暴露以后，你们这些愚蠢的警方会查到他身上，怀疑不了我。”吴祟勾起一抹讥笑，黑白分明的眼眸直视眼前因为他的话而震怒的年轻警员。“果然。”

  “既然你这么说，是为了嫁祸逢画之，那为什么你现在又来自首？”

  “我前些日子被慈悲为怀的佛感化了，所以羞愧不已，前来赎罪。”他面不改色地说，心底一片清冷。

  “你！”警员怒了，一下拍案而起，被另一个警员紧紧按压住。

  “在家中找到的画都是你亲手画上的？”警员冷静下来，继续问。

  “是我画的，怎么？好看是吧？”吴祟的姿态越发肆无忌惮，干脆托着腮，悠闲的看着两个急躁的警员。

  “能请你重新画一副吗？我们好对比一下画迹，否则很难证明你就是画画的那个人，逢画之也无法排除嫌疑。”

  “啧啧，你们知道画画的艺术吗？得有那种感觉，气氛，美景，看着裸露的少女，被凌虐的痕迹，她的恐惧和呻吟，地狱和天堂的交际……”吴祟说完就盯着问话的警员。“你现在要我对着你们两个大男人……我实在画不出来。不然你们让我重现场景，我或许就能画出来哦。”言下之意就是得让他当着这群愚蠢的警察们面前，再性侵一个人。

  两个警员果然脸色都崩了，狠狠地蹬着眼前肆意妄为的犯人。

  “不敢？胆小鬼。”他笑，笑得让人感到刺耳。

  “既然你说你是犯人，请你如实交待你的犯罪过程。”

  “如果我老实说出来，还需要你们这些警察干什么？自己查啊。”

  这一场问话最终结束在两个警员的愤然离场后，吴祟抬头看着洁白的天花，顿时松了口气。

  至少，他保住了逢画之。

  那个死都不愿为自己辩解，供出他的人。

  可他怎么就不知道，他吴祟不需要他的牺牲。

  他从发誓要实行这一场报复开始，就没想过要躲过监狱。

  他怀念得很，想家了。

  而这座冷漠灰暗的监狱，正好符合他对家的条件。

  ——

  “吴祟，你不需要这样，我确实是共犯，那些画是我画的，我也有驾着车去接应你……”逢画之在监狱发呆了不知多少个天数，一名狱警就把他带到法院，经过法庭的审判，他才知道吴祟早已认下所有罪名，一个人独揽了所有惩罚，而他被当庭释放。

  等他重新回到这里，却只能在外隔着玻璃看他。

  他又穿上了那件囚服，一如当初他遇见他的时候。

  “画之，我才是真正的犯人，你什么都没干，只是帮我画幅画而已，白白进去蹲几年，不值得。反正我都终身监禁了，不差那几年。”吴祟也是现在才与他想见，他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身形也消瘦了许多。

  “我们不是说过吗？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要坐牢我们也一起坐。”逢画之执拗的说着。

  他尝试过找警察解释，自己就是帮凶的事实，可已经无人愿意听。

  于是他把吴祟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我可不用你陪，更何况，你舍得那个女孩儿吗？”吴祟想起那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儿，那是他这一辈子最好的兄弟，喜欢的女人。

  可惜他没有机会认识认识。

  “和你比起来，她根本不算什么。”逢画之对他说，可心里却有些隐隐的痛。

  他无法否认，在监狱里呆着的那段日子，他心心念念的，居然是那个女孩儿的脸。

  想她心疼他的模样，想她朝她露出无比信任的笑，想她得知他的真实面目后，惊慌失措的动作。

  “不，算的，画之，你还不懂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我可以为了爱她，恨了她一辈子。你也会为了她，想念着痛苦一辈子。”吴祟扯起一抹苦笑，竟有些嘲讽自己。“所以，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是我把她带回家，才被她发现了，是我害了你，这个牢是我应该替你坐的。”他还不想放

弃，他不想让吴祟一个人留在这里，他明明那么害怕孤单。

  不，其实是他们都害怕孤单，所以才会凑在一起互相取暖。

  他们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是一个人。

  他不愿让他们分离。

  这无疑像是从他身上硬生生剜去一块肉，疼得让人恨不得马上死去。

  “这是我的报应，不是你的。”吴祟说。

  “吴祟……”

  “画之，再替我做最后一件事吧？”最后一件。

  “什么？”

  “把她带来吧，余河。”

  ——

  事隔四年，再次见到这个女人，他只觉得恍若隔世。

  “怎么样？这两年来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用她设计的衣服，他曾说过他最喜欢的白色纱裙，套在一个个痛苦的躯体上，是在向她宣战，向她报复。

  她曾经亲手把他关入牢笼，他也想让她尝尝这与众不同的滋味。

  亲手带给她恐惧和害怕，感受着她颤抖的灵魂，能让他心里平衡许多。

  他不能一个人下地狱，他得拉他这一辈子最爱的女人一起。

  余河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曾幻想再见到他时，一定会朝他大骂‘变态’，骂他‘神经病’，用尽一切力气去恨他，骂他。可当她真的见到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想起四年前，她也曾坐在这里，而他同样坐在里面。

  隔着一片玻璃，他们却宛如隔着一条银河。

  那时候的他，面上平静无波，只是问了她一句：“你爱过我吗？”

  到最后，他想问的，只有这么一句，就问了最后这一句。

  她静默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把快掉出的眼泪忍回去，怎么都不愿让它落下。“爱不爱过，重要吗？”

  重要吗？

  她问她自己。

  这个问题在他入狱的两年里，孤单一人的她思考过无数次。

  重要的，原来很重要。

  吴祟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很重要。

  他曾说过她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可他何尝不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爱的男人？

  从此，再也无法爱上任何人。

  他们是在一场舞会上认识，有钱人的娱乐，她了无兴趣，比起捧着红酒杯摇晃，踩着高跟鞋跳

舞，她更喜欢呆在自己的小天地做设计。

  她这一次来，是有目的的。

  父亲是余氏集团的总经理，而吴祟是地位更高，势力更强的吴氏集团总裁。一向不敢违背父亲意思的她被委派的任务，就是勾引他，潜伏在他身边，好让父亲找机会打垮他。

  可她不知道，打垮他的方法那么残忍。

  把他们都伤得遍体鳞伤。

  吴祟不是看一眼就能让人惊艳的容貌，却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恋上他这副干净的模样，喜欢他看似吊儿郎当，却有着与表面相反的性子。

  他爱笑，对员工的态度更像是朋友，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私下却像个幼稚的小孩儿一样，爱玩爱笑，和谁都能勾肩搭背，待在他身边，似乎总是不愁没有话题。

  她喜欢待在他身边的感觉，安心而甜蜜。

  她仿佛真的已经陷入这个角色里，扮演着他的爱人，爱上这个男人。

  是的，她爱上了这个男人，在无数次相处后。

  ——

  而吴祟开始注意到她，是她穿着一袭贴身连身长裙，看似乖巧温顺的她，竟然敢举着红酒杯，在他的一群朋友面前，一步一步走到他的眼前，对他说了那么一句:“你是吴祟吧？我想追你。”

  那时的她实在没有思考太多，只想早早完成任务，早早抽身。

  可这是他第一次心动，对这个明明害臊得不行，却执拗地说着与她性格完全不符的话的女人。

  不管过去多久，他都记得那一刻的场景，那一秒钟的悸动。

  只是他万万没想过，他小心翼翼放在心尖上爱着的女人，居然会捏造证据控告他强奸未遂，一夜之间，把他狠狠扯入地狱，毫不犹豫。

  原来是他犯傻了。

  “你爱过我吗？”入狱后的第一次见面，他问了这么一句。

  她却问：“爱不爱过，重要吗？”

  他静默着。

  心底伤得一塌糊涂，鲜明的血液在流淌，他的心脏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跳动，被人狠狠抽离肉体。

  重要，因为你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

  他不相信他们之间曾有的甜蜜是假，他不相信她眼眸里的爱意是假，他不相信她为他灼热跳动的心是假。

  可是，她却问，重不重要？

  “余河，你真狠。”他说，然后起身走入昏暗的牢狱。

  她真狠，舍得把那个深爱她的吴祟杀死。

  从此，像那个吴祟那么傻的人，再也不会有了。

  那以后活着的吴祟，恨透了余河。

  ——

  “爱过，我爱过你。”余河不回答他的话，不理会他的讥笑，只是缓缓开口。

  四年后的今天，她终于有勇气把这句话说出口。

  尽管两年来遭受他的折磨，她害怕过，恐惧过，甚至雇请保镖伴在她身边保护自己。可她无可否认，她曾在无数次期待过他的出现，期待这个男人变成了什么模样。

  其实没有变过，他的相貌一向如此，干净帅气，能让她一如既往的心动。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她究竟有多犯贱？才能期待这个连环强奸犯回到自己身边，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

  所以她明知犯人是他，都不愿报警。

  “如果我四年前对自己诚实一点，对你诚实一点，你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吴祟好不容易忍住那只想隔着玻璃替她抹去眼泪的手，心底漫出阵阵苦涩。

  晚了，她这一句话，来得太晚。

  “余河，你还是那么狠。”

  明明已经把他杀死，又为什么要把他救起？

  可惜，他犯过太多错误，再也回不了头。

  起身，他想像四年前一样，坚毅的离开，踏入那熟悉的地方。

  “吴祟，我会等你的，一直等你，到死也等。”

  他止住脚步，背对着她的脸低低垂着。他不想哭的，他想佯装潇洒的离开。

  可她的话还是让他落荒而逃了。

  不要等，不要等这个肮脏的男人。

  他再也配不上你。

作者的话：

吴祟是个坏人，他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余河也是坏人，她会因为自己做过的事，而后悔一辈子。

逢画之……他也会有个结局。

并没有替强奸犯洗白的意思，强奸犯依旧可耻，可恶，可恨。

我写的只是笔下的虚拟人物，人物背后所有的故事。

他是吴祟，只是吴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