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不是没有想过在新月饭店见到张起灵的可能性。只是真正见着面时，心情还真是非常不一样的。这种感觉很新鲜。该怎么说呢？就是明明关系很铁的他们俩加王胖子，‘铁三角’基本上都是自然而然三人行，站在同一阵线的。可是今日在这新月饭店，大概是打认识张起灵以来，吴邪和王胖子少数的以不同的身份立场站在张起灵的对立面。
在张日山的引路下，吴邪和王胖子在李朗的相伴下一路通畅无阻地上到了二楼。沿途上吸引了不少或惊讶及不友善的目光，皆是来自张家人们。有些张家人是熟面孔，部分曾经拿过吴邪他们批的条子去过福建雨村朝圣他们家族长张起灵的小张们，一眼就认出了吴邪和王胖子，立刻微微点头示意；可绝大部分的张家人们因不知是敌是友的李朗现身，连带都是采取冷淡且充满警惕意味的目光来扫视吴邪和王胖子。
“真是大阵仗呢。张家人们这是群聚要开年会的节奏啊？”王胖子小声地跟吴邪窃窃私语，道：“天真，小哥没准真在里头呢！”
“嗯。”吴邪轻轻应着，内心不知怎的突然有一丝慌乱和烦躁。他微微皱着眉头，忍不住伸手拉住那走在自己前方的李朗的手臂，急忙问道：“李朗，怎么张家人们各个都在瞪你？你们之前是不是有什么过节，还是咋的？”
以吴邪对张家人们的了解，按理说他们都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有着那么大的敌意才对。可是，一见到李朗的出现，吴邪都能隔着几步之遥察觉到张家人们对李朗有着强烈的警惕气息。
李朗闻言只是勾起嘴角笑笑，一副‘我无所谓’的悠然态度。
吴邪突然明白了李朗的笑容。他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忘’了告诉我们的？”
“怎么了？”察觉到两人奇怪的互动，王胖子也停下脚步表示关心。
张日山也打住了步伐，淡然的叹息一声，然后适时地回头插话道：“吴邪，放心吧！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吴邪只觉得张日山的话里有蹊跷，却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他把目光锁定在李朗的身上，只见李朗顺着接话道：“海外张家的张海客。我之前跟他在生意上有过‘接触’……就像张日山说的，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更谈不上什么过节。吴邪，我不认为这是问题，所以也没特意告诉你们。”
听了李朗的解释，吴邪和王胖子相视一看，原本带着困惑的眼神变成有些不安。他们深知李朗的脾性，也大概了解张海客的为人与行事作风。如果说是在生意上的摩擦的话，那还真是一点也不稀奇。只是，话说回来，今天他们是伴着李朗而来，而小哥张起灵却是代表张家出头的……那么这种情况下来看，怎么都感觉他们与张家今天是处在对立边关系的。
“原来你是跟张海客不对盘，那倒还真是一点也不让人意外。老实说，那张海客跟咱们天真还有我，本来也就不是同一路的人。只是……这小哥今天怎么成了咱们对边立场的人了？”王胖子忍不住叹了一声气。“天真，那你说……咱们怎么办？总不能为难小哥吧？”
“等下看看情况再说。”吴邪抬起充满忧虑的眼神盯着李朗看。
李朗禁不住翻了翻白眼，反问道：“我像是那种会随便欺负人的人吗？”
闻言，吴邪和王胖子默契十足的一起配合点点头。
李朗见状便气得‘啧’了一声。
“严格说起来，你也不完全是人啊！”吴邪小声嘀咕道。
李朗这会儿一记不耐烦的眼刀送过去，吴邪就立马一边赔笑一边噤了声。
张日山这时掐准时机，轻笑着催促说：“各位老板，你们商量完了没有？厢房还在前头呢！”
“来了、来了！”王胖子张开肥壮的双臂，直接一左一右地将吴邪和李朗给揽在身边。“走、快走！别让咱们小哥久等了！有什么废话等谈完正事后你们再私下解决。”
———————————
厢房的门正敞开着，左右两侧都站了几位面容严肃的张家人。再往厢房里头看进去时，里头的张家人们各个都是熟面孔。以站在圆桌中心位置的张起灵为主，围绕在张起灵周围的都是以张海客为首，那属于在张家有些地位份量的守旧保皇党一派。
“小哥！”吴邪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却见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满是困惑不解和担忧，甚至还能察觉到隐隐的怒气。吴邪知道那种眼神。张起灵此刻看着吴邪的眼神就像是他吴邪又做了什么危险的蠢事一样。
“哟！张海客，咱们又见面啦~你们张家这是打算干什么呀！还放着这么吓人的大阵仗。该不会是想以人多欺负人少吧？”王胖子忍不住念念叨叨的。
张海客本想不服气的回话，却被张起灵抢先一步。
只闻张起灵语气闷闷地回了简单的‘不是’二字。
王胖子立刻缓和道：“小哥，我又不是在说你。这一看就是张海客那丫搞的鬼吧！”
“胖子！”察觉到张起灵有些为难的表情，吴邪立刻制止王胖子。王胖子自然知道吴邪是在叫自己闭嘴的意思，只好摊了摊手表示服软，顺从的闭上了嘴巴。
张日山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地扫过众人心思各异的面容后，便站定在圆桌的一侧，朗声为张起灵及李朗作引荐。“族长，这便是我之前告诉过您的那位——李朗。”
在张日山打算接着介绍张起灵的时候，李朗立刻抬手，兴趣缺缺地抢话道：“不用介绍了。我认得你——吴邪和胖子的小哥张起灵。”
张起灵脸色一黯，幽幽的黑瞳直直地打量着李朗，浑身散发警惕与试探对方的气息。
吴邪下意识地开口道：“小哥！李朗没有恶意的，他是我和胖子的朋友。”
不同于张起灵的警惕，李朗倒是悠哉闲哉的坦然态度。他笑嘻嘻地看着张起灵，接话道：“废话就不多说了。今天是我来迟了，你们吃了吗？是要吃了再谈呢？还是直接先把正事给解决？”
张起灵皱着眉头，忍不住又把视线放到吴邪的身上。“吃了？”他轻声问。
吴邪会意，立刻应道：“我没关系。小哥，你吃了没？”
张起灵抿着唇不语，向来话多的王胖子忍不住抬手发表看法。“那个……虽然是咱们今天来迟了，但是……先吃饱饭再谈接着正事，应该这要求也不过分吧？呵呵~小哥，你老人家一定不会介意的，对吧！”
吴邪忍不住又朝王胖子翻了翻白眼。
王胖子义正言辞的快速反驳道：“肚子饿的时候脑袋也不灵光啊！这脑袋要是不灵光，还怎么谈事情？再说了！李朗一大清早帮咱们打了一架，然后又是赶飞机什么的，他那挑食的孩子也没吃几口饭呢！天真，咱们总不能饿着李朗吧！别忘了，他现在还荣升成了咱们的头号大债主了！”
明知道王胖子借着自己的名号在为自己争取先吃饭权益，一旁的李朗听了也只是摆了摆手，道：“我没意见，无所谓。你们决定就好~”语毕，李朗随意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然后又拿出了手机把玩着。
吴邪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笑着轻骂了一声‘死胖子’。王胖子倒是笑得一脸阳光灿烂，一点也无所谓。吴邪和王胖子站在那在场唯一坐着的李朗身侧，三个人以组合姿态面对着一众张家人。
张起灵淡淡地瞥了张日山一眼，就见醒目的张日山清了清嗓，立刻作出安排。“我会让厨房的伙计替你们准备餐点。大家稍作歇息吧！”
王胖子听了立刻毛遂自荐，道：“得咧！李朗，你就和天真安心呆着，让胖爷我去帮你们打点一下菜单！”王胖子一说完，也不管吴邪的反应，直接就夺门而出追上张日山了。
目送着张日山和王胖子离开后，厢房内的气氛倏地变得有些诡异。有别于一众张家人严阵以待的气势，李朗倒是玩手机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尴尬的气氛下，首当其冲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吴邪伸手拉了拉李朗的外套袖口，僵着面容说道：“李朗……你玩什么手机啊？给我认真点。正事都还没处理呢！”
“不是都决定先吃了之后再谈正事了吗？”李朗纳闷地反问，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吴邪呼出一口长气，忍不住充当发言人缓颊道：“小哥，你别介意。这李朗就这样，他一直以来都是这种调调的，并不是针对你的。”
李朗闻言轻哼一声，也不辩解就形同默认。
张起灵摇了摇头，反问道：“受伤了吗？”
“什么？”吴邪一脸呆萌，完全接不上话。
张起灵微微叹息，道：“胖子脸上有伤。”
“噢！那是……早上在吴山居的时候，胖子做早操时不小心摔伤的。”吴邪胡口乱掰了一个借口。
李朗听了忍不住发出吐槽。“吴邪，你这是当在骗三岁小孩啊？”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吵。”吴邪瞪了李朗一下。
“哼！你才是小孩子。”李朗不服气地回嘴道，模样显得十分孩子气。他忍不住举手跟张起灵告状道：“喂，张起灵！你们在福建雨村到底是怎么活的？好好的吴邪都被你和胖子给养废了！吵架吵不赢人，打架也打不过人，就连——”
“你给我闭嘴！”吴邪伸手捂住李朗的嘴巴，却又被李朗给及时挣脱出来。
“总之，这吴邪不行呀！”
“你才不行！”
看着你一言我一语以小学生方式吵架的吴邪和李朗，在场张家人们都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又一次落到了族长张起灵的身上。张起灵原本就皱着眉头盯着吴邪在用没营养的话跟李朗对吵，可是在听见李朗说了句‘吴邪，你别胡闹！动口别动手，你手上还有伤呢！’之后，张起灵的低气压顿时被释放出来。
只见张起灵默默地绕过桌子走向吴邪，然后二话不说的将吴邪手轻轻拉过来。吴邪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愣怔地看着对方。在张起灵确认了吴邪的右手完好无损后，他的视线就自然而然停留在吴邪的左手上。
吴邪扶着自己左手臂，一脸赔笑道：“真没事。你别听李朗乱说！”
李朗这时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是左手臂，刀伤。姓‘汪’的砍的。”
“呀！你个臭李朗。”被李朗拆台的吴邪心情郁闷极了。
张起灵面色一沉。“怎么遇上的汪家人？他们去了吴山居？”
吴邪见躲不过，便只好放弃瞎编借口，直接坦白从宽了。“之前去雷城的时候欠了一些钱，债主联合找了讨债人，队伍里头有几个姓汪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只是我自己不小心。都只是小伤，不碍事的，你别担心了。”
张起灵紧皱着眉头瞟了那还在玩手机游戏的李朗一眼。
吴邪心里了然张起灵的意思，便开口解释道：“我原本以为我自己搞得定，就没有喊李朗帮忙。”
被点名的李朗退出了手机游戏，抬眼看着张起灵说道：“我是真没想到吴邪在自己地盘都能出事。原本还以为他自己搞得定，我就继续赖床了，谁知道他的身手退步了这么多。”李朗啧啧两声，又接着说道：“他在雷城躺的棺液也足够修复他的身体了。只是你和胖子可不能再继续这么惯着他了。这拳脚功夫绝不能落下，得空我看你们再把他丢去给他那个瞎子师傅练一练吧！”
吴邪冲着李朗勾起一抹冷然的假笑。“就你话多。”
“不客气~”被损的李朗倒是笑得非常开心自然。
看着吴邪和李朗关系好的互动，张起灵低下头思忖了半晌，然后才缓缓开口问道：“正事？”
“嗯？”李朗一脸懵样。
“小哥的意思是问你现在方便说正事吗？”吴邪帮忙翻译道。
“噢。当然可以呀。不过，在那之前……”李朗指了指那如雕像般一直站着不动的张海客，说道：“我想先让张海客记下一笔账。”
“？”张起灵眉头深锁，稍微歪了歪头，视线始终定格在李朗的身上。
吴邪顺着解释。“李朗，小哥问你是什么事情？什么账？”
李朗笑了笑，道：“鬼玺的账。”
“等等！那笔账——”吴邪原本想说‘算我的’，可是；李朗却摆摆手。
“放心吧！我不跟你家小哥收。我是打算跟张海客收！”李朗道。
一听到原来李朗是要找张海客的茬，吴邪倒是一脸无所谓。“只要不是欺负咱们小哥就行。”
见张起灵没有开口的打算，这时被点名的张海客主动追问。“什么鬼玺的账？”
“吴邪他们欠新月饭店的账我替他们背下了。不过，其中发现鬼玺本来就是你们张家的东西。这么说来，是不是该由你们来付清这笔账会更加合适呢？况且，当年抢东西的也是你们家族长。”李朗笑看着张海客，道：“张先生，不管怎么说你们香港海外张家的生意上，多少也跟我有往来。你要是不愿意负责这鬼玺的债的话，我也有大把机会可以在生意上讨回来。你自己看看，是要怎么做吧！”
“哼。您这是在威胁我吗？”张海客问。
李朗耸耸肩，故意说道：“怎么？有那么不明显吗？我就是在威胁你，又怎么样？”
张海客紧握着双拳，忍不住看向自家族长。张起灵下意识地又看着吴邪，吴邪会意地把注意力再次放到李朗的身上。
“李朗，要不……算了吧？”吴邪笑得有些勉强。
李朗听了直接快气炸了。“算你的头！吴邪，你到底是姓张还是姓吴啊？”
“小哥也是自己人嘛。再说，他也是张家族长。你就算不给张海客面子，也得照顾一下咱们小哥吧！”吴邪好声好气地继续套关系。
李朗原本还想反驳，可是最后还是放弃了。
“活该你被张家吃得死死的。”李朗闷哼道。
吴邪不气不恼，见李朗总算放弃纠缠，反而开心地朝张起灵笑着讨功劳。“小哥，怎样？有我在是不是超有用处的？”
张起灵却笑不出来，反而沉声说道：“等吃饱饭后，你就跟胖子回杭州。”
“为什么？”吴邪一脸难以置信。“小哥，我跟胖子今天是陪着李朗过来处理事情的。再说了，这也是你们张家的事情。我知道这事儿你们可能需要李朗的帮忙。所以，有我在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
“不需要。”张起灵斩钉截铁的拒绝后，便直接看向李朗。“李朗，你和我们张家的事情，不要牵连无关的人。”
“哦？”李朗饶有兴趣地勾起邪气的笑容，一副看戏的心态。
被张起灵就这么说成‘无关的人’的吴邪心里郁闷极了。
“小哥，我不是‘无关的人’。”吴邪忍不住加重语气强调道。“我们铁三角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你的事，就是我和胖子的事！”
“吴邪。”
“再说了！李朗是我和胖子的朋友，他的事，跟我也有关系。所以，我才不是无关的人。”吴邪咬牙切齿地说。
张起灵紧紧抿着唇，顿时没了声音。
感觉得出吴邪因被排除在外而产生受伤的心理，李朗便开口宽慰道：“没事，吴邪。有我在，没人可以强逼你。只要你愿意，你要走要留，都随你开心。”
吴邪顿时有了底气，抬眼看着张起灵的目光透着倔强和坚毅。张起灵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危险。”张起灵如此说道。
吴邪听了心中一软，笑着说：“从南海王地宫到雷城那么危险的路途你都陪着我，这次换我陪你。”
张起灵似乎还是不同意，眉头皱得老紧。
李朗见状，不禁开口道：“放心好了。吴邪和胖子是跟着我来的，我自然会护他们周全。至于你们张家人们，我可就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危了。”看似轻松的话语间，李朗却有意无意地散发出一丝压迫感。
张起灵原本面无表情的静静打量着李朗。可是脑海里这时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让张起灵的眼神都稍微起了一些变化。
“我们以前见过面。”张起灵的语气是陈述句。异常的肯定。
“看来你的记忆恢复了？”李朗笑着说。
张起灵卻摇摇头，诚实地回答，道：“无法确定。只是刚刚闪过一些回忆，好像是你。”
李朗没有再搭话，只是笑了笑。在场的其他人们，包括张海客和吴邪，他们都皱着眉头困惑不已。所以说，难道这李朗和张起灵以前是认识的？至少可以肯定他们以前是见过面的。只是常年失忆的张起灵单方面忘记了而已。
“小哥，你认识李朗？”吴邪不由得有些好奇了。
张起灵仍旧无法确定情况。他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说。
吴邪叹了口气，道：“没事。忘了也没关系。反正李朗是我和胖子的朋友，他对我和胖子很好，我相信他也一定不会害你的。”
李朗不置可否地努努嘴。“这胖子怎么点个菜都去那么久？算了，我先随处去逛逛下。”李朗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他就对着始终不发一言却满是存在感的张海客说道：“张海客，别再瞪了，你眼睛不累吗？”
张海客一时愣了愣。
李朗又接着看向张起灵，轻声问道：“张家既然由你做主，你能否帮我先做做安排？张日山应该也已经跟你说了吧！我需要的古董清单，那些在你们张家手上的货。还有，那几个中招昏迷的张家人，他们现在在哪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