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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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白桦依旧无作为,“今日这茶凉的真快。”他咽了杯中水,缓道:“没想到你真回去那个鬼地方,你瞧为师找了你多久了?生怕要把我气死不成?”说罢茶杯落下,砸在桌上碎的七零八乱。
烨轩抿了抿嘴道:“所以老师你才在北域给那些无辜百姓下了灿花血?”他眼里充斥愤怒,北域死了多少人,这造苦了多少儿女老少他经过北域的时候就已经深刻体会到了。要说原谅眼前这位待他如父的老师,那是不可能的。
烨轩黯然的道:“您毁约了。”
“不错,灿花血的确是老夫下的。”杜白桦丝毫没因这件事而感到愧疚,十分从容的说:“可北域这年的规矩变了,变得人狗不如。你知道那灿花血是老夫下的却不知道北域今年将那些本就身患疾病,为人畜生的患者与恶民永远被那没脑子的小北将军抛在了边境。我下了此毒,也是在给他们解脱。”
烨轩气的咬紧牙关,“敢问老师。”
“您又知道有多少人还期望活着,又能替他们拿捏生命与失去在他们心中的衡量?”
杜白桦沉默不语。
“老师,您这么做和当年本将军所遭遇里的那群贼人有何区别?”
杜白桦端起一杯新的茶杯,往里添了茶。他始终都这般无惧无畏,“先不说这个,你此次前来的目的可是为了调查宫中银金缺失之事?”
“......是。”烨轩知晓杜白桦在故意扯开话题。
杜白桦点了头,注意到了烨轩身边站着的徐泽。“眼里深邃,戾气深重,跟你在墓里爬出来的时候一个样。骨子里都是想杀人的疯子。”
徐泽自是对杜白桦不满,又是下毒又是对烨轩如此不敬。若不是烨轩及时拦着,此刻早就将他碎尸万段。他闻言杜白桦的评价,轻笑一声,“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徐泽,不可。”烨轩急忙出声阻止,却被杜白桦冷嘲一番。
“没想到烨轩几年不见还学会了护短,”他再次端起茶杯对里呼气,“想当别人爹想疯了?”
烨轩很清楚自己老师这性子,所以当时才不想让徐泽跟上来。为了不让此刻的徐泽再多出什么冲动事,只好将其两人拉开避免多一份不必要的冲突。他转身示意徐泽,轻声道:“你先出去外面等着。”
徐泽心中一万个不肯。他硬是站在原地,待在烨轩身后。
“我说的话不好使了是吗?”烨轩加重了语气,严肃的低语呵斥。
徐泽不情愿的嗯一声,这才走出饭馆在外等候。
烨轩板着脸朝杜白桦道:“人走了,可以说了吧?”杜白桦这下才放下杯子,脸色逐见阴沉,与昔日的慈祥完全擦不上边。
“西域最近会举行盛宴,那是你先下手为强的好时机。”杜白桦端出了一草图,“这时西域殿堂的结构,至于要怎么入侵,凭你本事了。”
烨轩接过草图,点头道:“多谢老师指点,不过还有一件事不明白。眼下这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晏潋怎么就要举办盛宴?”草图里十有八九的房都用于储金,为金库,这人当真是个爱财奴。
“迎妻过门。”
这轻描淡写的四字却还是震到了烨轩的心神。
“知道了,那我便先退下了,免得墙外有耳。”烨轩朝杜白桦点头示意后便出了饭馆,他心中有些局促不安。
拜金儿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轩儿。”
才要打开门帘的烨轩被杜白桦叫住,“何事?”
杜白桦顿了一顿说道:“北域的那些人被下了“枣宪”,都是致死的量,只可惜老夫只会用毒不怎么会解,只好用里头有缓冲之能的灿花血让他们不这么早死。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那小北将军待人不敬不恭,想着稍微施惩一下罢了。”
*****
“他们到边境了?”晏潋夜中高饮烈酒,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收到了探子的消息,里头说着烨轩这几日的行程,就连吃了什么也写得一清二楚。
“没想到他以往的那两个难搞的下属没跟过来反倒来了一个黄毛小子。”他将信件烧毁,门外的仆人便进来了。
“将军,聘礼已送成,婚事老爷也谈妥了,婚事定......定在明日。”
“嗯,知道了,出去。”
晏潋倾斜着身体靠在窗边,看似无精打采,完全没有要娶进佳人的那般欢喜。褪去以往他那整日笑脸迎人的摸样,剩下的神色只有悲痛欲绝,“他没来找我。”
“谁说的?”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晏潋喜出望外,“你来啦。”他扑上前却被谢炆闪开来。谢炆一手挡开了他,嘴里不平,“你都是要新婚的人了,瞧别人笑得多开心怎么你才像是陪嫁过去似的?”谢炆瞧见他眉眼不得平复,下意识用手指轻触他的眉间。
晏潋反抓谢炆伸过来的手,“我不喜欢她,娶她是父亲的意思。”
“人家大小姐堂堂西域商机中最大的家族之人,娶她也是应当的事。”
“你也是这么想的?”
谢炆抿了抿嘴道:“对。”
晏潋握着的手搓的更紧了些,“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对不对!”说罢他又紧抓谢炆的双臂,“告诉我谢炆!你告诉我!”
“你发什么酒疯!”
谢炆奋力一挣开,反过来一掌打在晏潋脸上,“晏潋,我们都已经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多为后事考量行吗?当年的事过就过了,别再来缠着我!”他的语言之中早已哽咽不止,眼中的水滴也已泛滥,豆大般落了下来。
晏潋不忍对他大声,他放开了谢炆说:“你走吧我不缠你了。”
“最好说到做到。”
说罢谢炆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
“聊完了?”徐泽在外头等的脚有点冻。
烨轩应了一声转身道:“先回去吧,天又寒冷几分了你连都快成冰棍了。”
他伸了手,徐泽看着不明含义。
“我刚在里头手还是暖的,抓着。难道你想冻死吗?”烨轩说罢欲收回他的手掌。徐泽见状赶紧上前抓住他的手。
瞬间的冰寒让烨轩有点后悔自己一时耍大哥样的话语。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不想丢了面子只能忍着任由徐泽抓着。
徐泽抓着烨轩的手的确觉得暖了不少,“殿下,您从那老头子嘴里套出什么了吗?”
“有,老杜说明日的新婚可以找个办法进入西域殿堂,那里有我们要的情报。”烨轩说着眉头一皱。
“新婚?晏将军不是喜欢着谢宝宝吗?”
烨轩顿时接不上话。很显然,他也答不上来晏潋究竟为何这般做,若是家事要求他本应可以拒绝再三,这次却要选择娶妻。
“不清楚,但我知道谢炆铁定会到他宴上捣乱。”烨轩回应着心中已经有所预谋。
“晏潋将军和谢炆将军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徐泽小声的疑惑被烨轩听得一清二楚。
“这要说到十年前的恩怨,想听?”
徐泽缓缓点了头。
“他俩小的时候便已是玩伴,打小认识的。”
*****
“晏潋你快来瞅瞅我这捏的泥巴!”
正直十二岁的谢炆搓揉着一旁土地上的湿泥巴,将其不停塑形后又摧毁。各种千奇百怪的形状都给他捏了个遍。
“切,泥巴有什么好玩的。金子可比这些好玩,瞧着多闪亮!”儿时的晏潋依旧整日笑脸迎人且顽固爱金。
他掏出金子在谢炆面前晃悠,“瞧,多漂亮?”说罢还贪玩的踩了谢炆塑造好的泥巴,一脸得意。谢炆见此气的呲牙,“晏潋你干什么!我的泥巴啊!”
晏潋不屑的说:“这有什么,我随便一金子都比你捏的泥巴还要好看。你瞧你捏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畸形......”话音未落,他便看见谢炆愣在原地泣不成声。
谢炆上前扒开晏潋,俯下身子哭着拾起那些泥巴。
自己耗上了好一段时间捏的泥巴说踩没就没了,这心情自是吹胡子瞪眼,巴不得一刀砍死这劣性子的人。他气急败坏道:“你真讨厌!”
晏潋瞧他这副模样不免良心谴责。
他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谢炆...你不要讨厌我啊...我就你一个玩伴......”
“你走开,我不想和你说发(话)。”
谢炆吸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本刚捏着泥巴不小心沾了一些在脸上,此刻又哭又擦泪,整张脸更显向煤炭里出来的娃儿。他蹲坐在树阴下,背对着晏潋,生得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儿。
“额......哦,对啦!”晏潋挤破脑袋想出了一个法子。
“干嘛?”谢炆侧耳旁听。
他屁颠屁颠的蹲在谢炆身边掏出一小圆珠,用泥巴盖上,不但重复着最后捏出一手掌般大的小人。“看,像不像你?”手掌上那人蹲坐着,捏的正是此刻与世隔绝的小谢炆。
他朝谢炆露齿笑着,天真的笑容渲染谢炆,停止了他的哭声。
“噗。”谢炆破涕为笑,一手捂着嘴偷笑。
“笑什么啊?你看我捏的多好!”说着晏潋又将小泥巴人凑在谢炆眼边。
谢炆哭笑不得,“你脸好丑笑死了哈哈!”说罢他笑声如鹅,指着晏潋满脸的泥巴又抹又涂。晏潋听的一知半解,伸手擦了一下脸边,果然擦出了一团泥巴。他嫌弃的赶紧抹掉脸上的泥巴,却没想越抹脸越像一只花猫。
谢炆一旁瞧着笑得合不拢嘴,“你再擦连你爹都要不认识啦!”
“你!你...你不准...诶你终于笑了!”
费尽心思想着别让谢炆哭的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哪怕是他笑的地方与他想的不太对。他看着谢炆,也不自觉的扬起笑容,“敢笑我?吃我一泥巴吧你!”
“来啊!你很勇吗?”
人家雪季玩雪仗,他俩秋风玩泥仗。两人终于玩够了便坐到一旁,躺在草地上,享受凉风吹来的冷气。
“晏潋。”谢炆平静的说道。
晏潋翘望此时的夕阳,橙黄色的云与蔚蓝的天空交错着,很是美丽诱人。
“嗯?”他瞧得入迷,谢炆也与他同望天空。
“你说,长大后我们能娶什么样的女子作为妻子啊?”
晏潋思考一阵,但从小便长在胭脂水粉之地的他并不中意任何一人,相反还有点受不住那浓厚会呛到鼻子的胭脂粉。
“大概像夕阳的云朵一样美丽,像凉风一样净暖人心,也......像你一样能让我敞开心扉,即便我再怎么胡闹也能不似其他人一样远离我,过段时间还会贴上来和我说话陪我玩。”
谢炆闻言鼻尖一酸,“你没有其他朋友吗?烨轩,末绸他们。”
“得了吧末绸木的不看我一眼,烨轩更别提了,身边的人都围着他转能不生气嘛?”
“也是。”谢炆缓缓点了头,“我呢,比较喜欢活泼、主动一点的女孩,可爱又惹人喜。”说罢又瞧了瞧晏潋,“像你这种样,太能耗精力了不行。”
晏潋切了一声,“说的你好像要娶我一样。我俩杠杠的男子汉,兄弟一辈子就得了娶什么妻!”
“好。”
谢炆轻笑几声,“我当这太倾最通文书的人,你当这太倾最有财富的那一人,我俩互相搀扶,谁有难就帮谁。”
“那你发誓,可不许说谎啊!”晏潋别过头认真地说道。
谢炆装个大汉子捶胸,“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谁说谎谁给人当泥巴使唤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