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见烨轩跳崖,末绸飞跃的奔上前,望去烨轩的身影,再度陷入懊悔。
一失足成千古恨,末绸从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如此,一事牵连,万事巨毁。他恨透自己被妒嫉蒙蔽了双眼,牵连一家赫赫有名、本该有着完好的家庭就这般七零破碎。更没想到,直到最后他也没能拥有弥补过错的机会,独留一道永不缝合的伤疤。
他跪坐在地,双肩无力,望向这万丈深渊,倒映几息前的时刻。烨轩坠崖的一幕在他脑海中重复好几百遍,却依旧还没缓过神来,他顿时忘却哭泣,忘却呐喊。
这雨停了,乌云散去,耀眼明媚的阳光再次重现,好似刚刚的一幕都没发生,抹去烨轩的踪迹。
“末绸......”玉儿得知末绸去向一路奔来,上坡时脚下被山泥水不断打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至悬崖。总算见着末绸身影,叫了几声却不得回应,气喘吁吁上前查看,末绸神情呆滞,就像只剩了躯壳的人,灵魂无存。
末绸:“......”
玉儿蹲下摇了末绸呼唤几下,依旧不得那人的回应。她索性望向末绸盯着的一方,见泥地上一双约与他不差多大,并排的鞋印。她再度望向末绸的神情,顿时脸色冷了下来,显然她已意识到不久前发生何事。她不再多言,默默蹲下,将他拥入怀中,也同悲。
她缓缓道:“没事的,接下来的路,我陪你一起走。”她虽气愤末绸的幼稚与不成熟,但奈何他的初衷并非弄死众人,错得更重,是那煽风点火的人。她暗自下定,要抓拿穷苍与同谋,并非报仇解恨,而是不愿再看见如同此景之事。
末绸闻言,终于有所动作,他伸手也抱着玉儿,流干的泪痕再次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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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轩在高空中意识逐渐迷离,合上双眼就这般昏了过去。直至跌落近林,烨轩身形随狂风拍打,撞击岩壁,随后埋入深林被竹木打落。因意识散去,他并无感到疼痛,只能为微微感知自己被撞击,整快要面朝地跌至。
似是仅在一念间,他的降落被止住,而也在这一间他完全沉陷昏晕,对周遭无感。
唯独那一瞬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双手接住,不让他就这般离去。
事实却也如此,在他无感之中,有个衣衫褴褛,眼眸深邃的青年及时伸手接住了他。他将烨轩缓缓靠放在了干地上,又将他身上的伤口一一包扎好。但他却不等烨轩清醒,待处理完伤口,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随后转身离去。一个有着一头些许白发的中年男子与他插肩而过,回望地看着,若有所思,却因赶着路不得不快步离去。
就在走出几步路,便惊觉到躺那在地上遍体鳞伤的人。
“哎哟喂这小伙子怎么玩的那么开!不是碰瓷的老夫都不好意思!”那人急忙上前将烨轩一手搭在自己肩上,嘴上却不忘骂骂咧咧,“还好我离去的地方离这不远,不然就等着你给我们开席了!”他就这样使劲吃奶的力拖着烨轩的身躯,拐脚的往明安国走去。
雨季匆临走,又悄迎寒风。
烨轩眼皮微震,缓缓睁开,引入眼帘并非他所熟悉之地。除去以往风光,他已然习惯睁开双眼便是仰望着天空,又或亦街上人来人往,所以面对一睁眼便是梁顶,他是极为感到别扭。
这里并不是我所认识的地方,相反,独有的色调说明此地并非太倾。
他刚缓缓坐直身子便被身上各个位置倍感痛楚,依旧头晕脑眩的状态让他心生恶心,昏前的记忆再次涌上。烨轩捂着额拉开被子垂眼一探,浑身被绷带缠绕的像个包子,看得出这包扎的人是有多害怕他伤口裂开。他无奈地看着包扎好的伤口,没想与明安作敌多年,却被明安国的人所救,从鬼门关拉回来,不免有些难为情。
“醒来了啊。”
扶着烨轩回来的那人端着一碗热鸡汤的换洗的衣物走了进来,见烨轩不生不活的脸上终有有了那么一丝血气,总算像了点人样。将物搁置一旁,他朝烨轩上前,冷不急的从袖掏出匕首抵在他头上,谨慎无比的凝视烨轩。
烨轩感受那匕首上的冰冷,并无放在心上,只是淡然自若的点了头,道:“多谢出手相助,只是我本意并非如此。下次再见此事,越过便罢。”言毕他欲站起身子下榻,却身背的疼痛使他寸步难行,直冒冷汗,闷哼一声。欲倒下,他快速用一手撑起身子。
那人见烨轩此举,思索一阵放下匕首,扶着烨轩靠枕,“明明四肢灵活却总想去死,你让那些因战残的人怎么想?”
“你......认识我?”烨轩诧异。
“呿,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他说罢,指向搁在烨轩另一边的祸狼刀,“那刀老夫见过,名为祸狼,此刀世上仅有一柄,由万人打造。就是这把刀,把老夫出去征兵的乖孙杀了,现在坐在老夫面前的你不是李烨轩,又会是谁?”那人说着,脸上逐渐不悦。
烨轩闻言不禁精神抖擞,垂下头沉默不语。
那人翘视,冷哼一声道:“怕什么?瞧你那一副情伤样老夫都不屑对你下手,身为曾经的将军,本因最识人情,却依旧被情所骗。再者,老夫救人从不看是谁,只要老夫想,哪怕你是个变态我也从地府托你出来。而你在老夫眼里没做过什么伤害天理的事,将军上场,杀人乃天经地义的事,不过各自都在捍卫国土罢了。”
烨轩眼中亮了一下,淡然道:“为何您能将救人说得如此轻松?”
那人脸上有些俨然,“因为老夫是个医者。老夫化名杜白桦,生在明安,曾从于太倾当过国师,但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暂呆在这帮医,下次就不知去哪了,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说着,摸了自己下巴有些长度的胡子,递给烨轩那刚盛上来的热汤,便有事暂且离去,让他一个人整理思绪。
烨轩接过这期间除热酒外的饮食,多少心生愧疚和感激,但前几场的信任遭毁,即便他是个心再宽的人,也经不起。他心中已然立起厚厚的城墙,变得多疑,不在怎么信于他人,不愿再敞开心扉,那心思也像是成长不少,已知晓处处留心。他不禁感慨,究竟要感恩这一连串的事让自己成长如此,还是怨恨这一连串的事毁了他一生。
他望向碗中那微微倒影自己的脸庞,都有些不认识其中的自己竟消瘦如此,了无意志,只剩下那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简直欠捅。
自己是从何时堕落成这副蠢样,是知晓末绸骗我,还是痛失双亲的时候。又或者,自己傻得还屁颠的为阿余那孩子熬汤,最后才知被卖还帮数钱?念道,他心中一阵绞痛。
烨轩缓缓合上双眼,皱了眉,不愿再忆。他缓缓咽下一碗汤,换了绷带,一身只穿着明安的薄衣携带祸狼刀便从门里走了出来。一开门,秀发便被寒风吹得乱七八糟,他赤足踏地,不为风寒纵心,眼神变得坚定,已然死灰复燃。门外景色山雾江云,竹林交映如似山水作画,显然烨轩依旧在那山崖附近的一处罢了。但越过此山便是明安,此刻站在的地方,属明安国国土。
他感叹如此迷人景色,两国却在此交战不断。
不知此刻脚踏的土下,又会是谁的尸骨。
“......”
他踩着湿滑的泥地,依据地上那许些被翻过的土而开出的一条路径,朝明安城行去。为保其他人认不出他来,他便将祸狼刀伪成一大包袱,用泥巴在脸上涂抹几下,浑水摸鱼从一商队中成功进入其内部。
见闹市嚣尘,店肆林立,可谓大跌眼镜。此番喧哗之境并非太倾每日皆有,太倾虽大,但街上拥挤的模样却是少见,其因便是金况的差距,使得一般富人不出门,穷人呆不起。每日上街的也就寥寥几十人,除非紧张的情况或节日当天,这才会有那么些人烟味。
看着满街欢笑的模样,与太倾那人烟稀少冷淡的模样,这使烨轩倍感压力。是有那么一间,他觉得太倾生有占据明安国的野心,是大错特错。若这国土被太倾所占,这份温情是否还能尚存在此,谁又能保证?
他身上无带文分,只能到处逛逛熟悉此地,直至夜色缓缓降临,他才打道回府,到杜白桦那处去。
归之,杜白桦已然闷声坐在那待客桌旁,似是静候烨轩归来。
见烨轩赤足回来,他挑眉三分。
“怎么样,明安国里不错吧?”说罢,他端起一热茶,细细品尝。
烨轩微楞,“....嗯,比太倾......差距的不知多少,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场景。”
杜白桦:“还想死吗,老夫有药。”
烨轩:“不了,我已想清。”
杜白桦:“哦?说说。”
“我想复仇。”
一句让人神经打颤的话语轻描淡写的从烨轩嘴里道出,他的眼神异常坚定,与白日的模样不一样了。屋外此刻飘起绵绵雪花,虽轻,却快,就如同烨轩的心,寒而不倒。
初雪降至,远处的炮竹声不知是谁在点燃,点燃了烟火,也点燃他内心那被浇灭的火柴。
杜白桦有些意料之外,停下手中杯,目睹眼前那曾悲痛欲绝的狼,此刻的冷淡决然。
烨轩:“我从鬼门关爬出来,身旁围绕的是一堆假心假意的香脚和无情的坟头草。”
夜幕中未被云层掩盖的明月回应着一个已死之人,雪风刮起了他至极怨恨,而自身上的腥味驱使他再次伸出獠牙。他成了一只站立在山崖上听闻底下的谩骂声,几乎洗去身上那层仁慈与忍让的狼。
一声长嚎下,他终于疯了。
“年少不知轻狂,后来才知,狗屁的善良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