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月光暗淡。
两个身影在无花林里一追一逃。
莫林脑中有阵法地图，白天刚从森林里回来，对地形非常熟悉，如游鱼般穿梭在黑暗里。
他一边奔走，一边伸手想挖出肩膀上的长钉。
奈何长钉太过深入，一时也无法拔出。
咻！
身后射来暗器，从他耳边飞过，要不是他感觉到后脑有风，歪了下脖子，差点就被爆头了。
“不能逃了，要反击！”
莫林朝后一瞥，见王卓虽然时不时被树根扳倒，但身法诡异，偶尔还能腾空加速，已经追到身后不足三十步了。
“你以为能跑到哪！”王卓逐渐逼近，嘴上也不放过机会，发出心理攻势，“等我抓到你，先把你折磨一番再炼成行尸！”
他脚下一踏，腾空而起，背上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生出一股强风，将他吹到前方，一下又拉近十来步距离。
突然，前方的莫林一个急转弯，将身形藏到了巨树后面。
“愚蠢！”
王卓冷笑，手上蓄势，长钉飞出，在空中变向，绕到树后。
噗嗤！
沉闷的声响传来，让王卓知道攻击命中了目标。
但等他赶到树后，定睛一看，狰狞的冷笑僵在脸上。
树干上钉着一只手臂，伤口齐根而断，像是硬生生被扯下来般。
簌！
突然，一道剑光从上方直直落下，正中头顶。
“啊！！”
王卓惨叫一声，从头上取下一把小巧木剑。
树上，莫林藏身在树冠里，仅存的右手掐出剑诀，念头控制着掌中木剑，号令其穿透敌人的脑袋。
但结果没能如他所愿。
这把木剑是王卓送他的，上面还刻印了魔血术式，一接触到施术者的血液，立马停止了攻击。
莫林感受到“操控线”被切断，脑子微微一疼，然后见到树下王卓气急败坏将木剑扔到地上。
“你居然……敢用我给你的木剑伤我！”
一道血流从王卓额头留下。
木剑虽然及时停下了攻击，但借着冲势，还是扎进了半寸头皮。
“果然不行吗……”莫林见一击不成，猛地跳起。
他的身形轻盈飞起，不可思议地横跨一大段距离，落到另一颗树上。
才几个呼吸的时间，就窜入了黑暗。
王卓试了试爬不上树，只能在底下一路追着。
莫林在巨树之间跳跃移动，体内灵气消耗巨大，而且大腿肌肉时不时抽筋，负荷极大。
但他不敢松懈，还要随时注意身后袭来的攻击。
他摆了摆空荡荡的左袖，断口已经止血，表面在蠕动，缓缓生长出小小的新肢体，预计还需要一小会才能长成完整的手臂。
糟了……有点晕……
之前在藏书间就不顾消耗发动妖识，现在又进行这种超乎寻常的行动，体内的灵气存量剩下不多了。
他一个踉跄，靠在树干上喘口气，下方立即有五、六根长钉射来，让他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
“滚下来！我让你死得痛快！”
王卓暴怒的声音响彻在林子里。
莫林不敢再停留，扫了眼树上的果子，凭直觉抓起一颗，塞进嘴里，接着跳到另一棵树上。
运气不错，吃进嘴里的是个好果，体内灵气得到些许补充。
一路逃窜，一路吃果子，但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
“啊……呸！”
他吃到一颗坏果，舌头发麻，分神之际又被一根长钉划伤了大腿。
“你给我滚下来！”
树下传来吼声，莫林心知不能再拖了。
若是等到体内灵气完全耗尽，他连正常走动都有困难，在王卓面前就是待宰羔羊。
他暗中思索对战方法，在脑中的阵法地图中，标记出一个位置，朝着那个方向跳去。
两人一前一后，离无花村越来越远。
底下追击的王卓，心境也变得急躁。
他看得出莫林气势在变弱，那种非人的超远距离跳跃，想必消耗巨大，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将这滑溜的小子从树上打下来。
但是……王卓抬眼，目光穿过法阵，看到了外面的天色。
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修士的修炼通常都很规律，村驻守同样如此。
王卓早就从他父亲那里，搞清楚了张阳的日常作息。
张阳是金灵根的修士。
中午到下午这个时段，烈日当空，火灵之气最重，张阳会修炼剑气，以火锻金，锤炼剑胚。
下午至黄昏日落，等金灵之气旺盛起来，他会收起剑胚，在团蒲上静心打坐，吸纳和自己同属性的天地灵气。
天黑到早晨之间，有时休息，有时翻阅秘籍，有时复习术法，或是做些不耗心神的小事情。
等到天亮，鸡鸣之时，土灵之气最旺。
张阳会走到窗边，放松心情，舒缓一整天的枯燥修炼，让天地灵气充盈全身，修补灵根的耗损和缺口。
这时候，他通常会顺道履行驻守的职责，放出神识，扫视附近三十里范围，探查是否有异常状况。
三十里范围，说大不大，但也包含了整个无花村和周边的部分林子，肯定能发现他沿途留下的长钉。
说不定……还会直接看到他在追杀莫林。
王卓想到万一暴露了，就要和真正的修士对战，心中生出忌惮和恼怒。
“臭小子……”
他脸上闪过肉疼神色，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猛灌一口里面的魔血。
魔血入体，气息瞬间暴涨数倍！
他低喝一声，仅仅五、六个踏步，就横跨近百步距离，赶超到莫林前方。
“给我下来！”
莫林刚落在一棵树上，底下王卓一掌击出，带着惊人的冲击，将整棵巨树掀翻。
哗啦啦……
残枝败叶像雨一样落下，林子的迷踪阵法破了个小洞，以往一成不变的景色有了变化。
微弱的月光透过漏洞照射下来，像是在舞台上打了聚光灯，空中漂浮着清晰可见的木屑和尘埃。
王卓双眼一眨不眨，紧紧盯着面前每一寸景象。
纷乱的场面中，他突然瞧见一截树干下落的方式有些奇怪。
“找到了！”
长钉射出，穿透树干。
“啊！”果然……树干后传出一声惨叫。
王卓冷笑一声，腾空而起，背后强风带着他落到树干上，见到了躲藏在后的莫林。
此时的莫林，断了一只手臂，身上扎了好几根钉子，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数不清了，极其狼狈。
王卓左手一探，抓住想要溜走的莫林，右手手腕一翻，将三根长钉扣在指间，当做拳刃使用，猛地刺向莫林。
噗嗤！
莫林用仅剩的一只右手横放在胸前，挡住攻击。
三根长钉全刺入手臂，受此重挫，他却反常地咧嘴一笑。
不等王卓想通，莫林原本空荡荡的左袖突然炸开，一把锋利的镰刀挥出，直指他的喉头。
“怎么可能？！”
王卓瞪大双眼，不久前才见过莫林的断手，现在居然完好无损，抓着一把镰刀挥过来！
他运起身法，想要后撤，却因为手上长钉扣在指间，被莫林牵制住。
原本是为了加强拳头威力，现在却反过来限制了他的行动。
生死战斗，一个微小的契机足以致命！
刷！
镰刀划过脖子，鲜血喷溅！
树干落地，砰的一下掀起尘土。
漫天纷飞的木屑中，莫林艰难站起，退后几步，警惕看着躺在血泊中的王卓。
“呃……呃……”
他看着王卓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捂着脖子挣扎，鲜红的血液透过指间缝隙涌出，脚跟无助地踢着地面，背脊弓起，突出的眼珠子死死瞪过来……
脖子被划开这么大的伤口，任他再厉害，也无能为力了吧。
足足十几个呼吸过去。
直到王卓动静渐渐小了，咽下最后一口气，彻底不动后，莫林才放下心来。
他拖着半残的身躯，坐到一块石头上，深深吐了口气。
体内的灵气存量，正好见底。
现在几乎是一边吸收灵气，一边维持着身体不溃散。
这把小镰刀，正是先前摘果子忘在森林里的，才刚回收，就被王卓逼下来。
意想不到的断臂重生，出其不意的镰刀，还有先前一连串的示弱……如此层层算计，再加上一点运气，才创造出一瞬间的致命攻击。
他吞了吞口水，猛烈跳动的心脏还无法平静下来。
穿越后的第一次战斗，没有他想象中的惊天动地，风云变色，反而是不断逃跑，全看运气和不讲武德才能险胜。
归其原因，还是他的战斗手段太少。
如果有个简单的攻击术法，或是像王卓那种可以腾空的身法，下次战斗就不会如此狼狈了。
莫林心想，得尽快修炼出灵根，掌握基本的修士手段。
“臭……小子……”
突然，耳边突兀地传来虚弱的咒骂声，让他心脏又提到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