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 入狼口 • 第五章红尘不及眼前人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4日 下午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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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怡眠入狱已有三日之久,无论执事者怎么拷问也丝毫拿他没办法。瘟疫一事就这样毫无进展,惹得朝廷每日油浇火燎,大家都恨不得扒开司怡眠的脑袋将事情的头尾都看个明白。司怡眠多次尝试越狱无果,也干脆省下力气,安安分分的呆在那。
但这夜不一样。
他这几日早已筋疲力尽,精神有些恍惚,隐隐约约听着些许脚步声。那人对着守在外的说了几句,就放他进来了。“北王这几日,可算呆的舒服?”
见来的人是李烨轩,他也是无力的笑几声,“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不,”李烨轩凑到他眼前,“我是来看你最后一眼的。”
司怡眠抽了下发现自己已经累的使不上力,付之一叹道:“烨轩啊,你这是什么意思,算好我会饿死在这?”
烨轩闻言后狂笑不止,“哈哈,饿死北王的话未免也太难以想象,司怡眠,你好好看看我,仔细的看,就不觉得这张脸,你熟悉得很吗?”
司怡眠抬头端倪了一会,终于发现到白鬼夜探与李烨轩竟有几分相似。“......是你!”司怡眠心中人喊马嘶,恨不得冲上前掐死李烨轩,“为何是你!我的儿子呢?本王的儿子呢!你说啊,你说啊!”
烨轩笑而不语,眼睁睁看着被铐住的司怡眠吼叫。
“怎么?你杀了我的儿,现在还想把我也杀了!”司怡眠痛喊,喉咙已经被吼撕开来。
“北王说的这是哪里话,”李烨轩不慌不忙,“起初要杀那孩子的人,不正是北王您吗?”
司怡眠愣住了,过了半响也依旧没发出一丁点声。
李烨轩缓缓在袖子里摸出一颗丹药,在手上把玩着,“你既然那么不愿承认,那就真的冤枉本皇子了。不过本皇子心情好,可以重复一遍当年的事给你听听。”
司怡眠这回有了动静,他慌乱说道:“不…不要……住嘴”
“十五年前,你还只是个天真且无忧无虑的纨绔书生,”李烨轩并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开始诉说起陈年的往事。
“那时候你靠着些许开河的知识解决北部缺水一事而备受北部人群喜爱。先皇收到了许多提拔关于你的书信,也是对你备受信任授你北王之位还给你配了当时也称为太倾才女北王妃风碗。而一年之后,你们顺利接下了第一子司原,司命为原,过的也是相当舒坦。但在顺风顺水之中你早已无法被这些满足,你甚至窥探着皇位,想着能有一日掌控太倾,而西域边疆,便是你下手,也是你失手之地。在西域边疆一带,出现一批专夺商取财的抢匪。西域,是太倾金济道路里最重要的一路,先皇自然为这件事伤透了脑筋,你便打算借由此事,与那群抢匪同流合污掌控这一道路限制先皇以此要挟一步步把先皇逼下位。
先皇同意了,他让你携兵到西域护送商队,可你不知道,司原因为阅书多遇事少,为了开阔视野便偷偷也参在其中,成为商队的其中一员,而北王妃不敢放任那孩子,便跟着上去。而你在路上明知看出了端倪,却不肯捅破那一层窗纸,认为他们就是来捣乱的。
你为了那一时的利益抛弃了能解救他们的机会,甚至有意把他们母子安排到离头商近的地方以防被袭击之时他们的命先损却可保住那些商人。你预料得不错,那一次的商队确实遇到了那群人的袭击,王妃为保幼子,以身替那孩子挡下许多致命伤,丧命于此。你为夫为父倒是不错,自己的妻子倒下了,也不救那孩子只管财商和自己的性命让人好声好气护送你,更可怜的是抢匪并不随你的意与你合作,出尔反尔逮住反咬你一口的机会。你知道司原那孩子,当年才几岁,就这样在乱战抱着自己母妃的死尸哭得有多伤心?”
司怡眠心中之焚再次被点燃,他怒道:“那是因为我怕死!我怕的很,当时,我不也是怕的连走一步都很艰难吗?你呢,不也还是一刀砍死了我的孩子!”
李烨轩塞了那颗丹药堵住了司怡眠的嘴。
“我?哼,我可没这个胆子啊。”李烨轩缓缓从腰间上取出自己的佩刀,“那时候我正巧赶到,一人屠杀了那群抢匪,商队的所有人也几乎都奄奄一息,救不回来了。”
李烨轩冷笑道:“故事说完,一般说书的人都会在故事的最后给个甜头,这个故事也不例外呢。”
司怡眠茫然不解,神色呆目的看着李烨轩。
李烨轩用酒水洒在刀上,轻笑道:“甜头便是,司原那孩子聪敏,在战乱中装了死,趴地上用死尸掩护了自己,大难不死,被我救走了。”
“什么……?”
司怡眠不可置信的琢磨着那句话,迟迟无法缓解过来,“如果他还活着,他还活着,那为何,为何”
“为何不来找你?”李烨轩将刀身轻放在他的肩膀上,“因为他不忍心啊,依旧认为你可以回到过去,安分守己做好你的北王,所以他不想回去揭发当年的真相。这个,够你欢快一辈子了吧。”
司怡眠顿时泪如泉涌再也绷不住泪水,“是我,是我对不住他们…”
“唉人都死了,你哭有什么用啊,再说,”李烨轩冷笑几声,“你要现在哭了,下面本皇子要做的事你岂不哭一半就没泪流了?”
话音刚落,放在司怡眠肩上的刀便顺势而下,只在一瞬,人臂分离。
“啊——李烨轩,你疯了!”
李烨轩轻笑,“哈哈,我本来就疯了,哎呀没想到,北王啊,北王,你现在才明白吗?没事,今夜还很长,有美人陪你过,一定让你含笑九泉。”
司怡眠精神已经到达边缘:“李烨轩,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尽管过来吧,我连地府长什么样都知道了,还怕你不会放过我?”李烨轩持刀指在司怡眠的脸颊上,“如果我死了路上还有人来等我的话,想一想,感觉有些不亏呢。”
“你——”
“放心,”李烨轩俯下身看着眼下的将死之人说道:“我会让你们一家都团聚的。”
*****
“什么?死了?”
这日宫里外都格外不平静,便是传出了司怡眠已死的消息。暂时接任北部一事的魏翔早就为这些事搞得焦头烂额,哪知今日要来这样的消息,更是快把他震得灵魂出窍,手中的奏折一把摔地上。
他挠头焦虑道:“好一个暗杀,直接把本将推入火坑,撞风浪上了。这下就算大伙都有澄清我清白的理由,但作为事情的第二人,我不得不成为嫌疑最大那一个。”
他在门间来回搓步,深思一会,“青莲,查,给我查的仔细,我要了解所有事情的细节。”
站在他身旁待命的婢女青莲道:“是。”
“等等。”
青莲回问:“主子可是还有何事?”
“传言司怡眠似乎死的惨重,是指?”魏翔神色有些紧张。
“是因为北王终前面目全非,身上几处肿胀溃烂,刀伤无数,右臂离身。据说有些伤口是被下了毒才有的。”
闻言后魏翔几乎是跌坐回位置上的,“……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青莲出去后,魏翔这才脸色暗淡露出些许惊慌:“冤有头债有主,我自认没惹上那白鬼夜探,但此举怎么看也像是他的作风,真是令人不得不打寒颤啊,可别找上老子啊。”
白鬼夜探,你究竟在想着什么?
*****
此刻在药坊的末绸也收到这个消息,他道:“一看就知道是殿下做的手脚。”
“……”徐泽默不作声,一边帮末绸识药材边偷瞄司原。司原比他们轻松多了,虽然不言不语,但也还是目无表情,丝毫没有因为司怡眠的离去和死状而感到悲伤,还在边上翻阅手上的账本继续计算。
“司原,你当真还好吗?”
终是末绸先耐不住好奇心,开了口。司原也不回避,他笑道:“人在做,天在看。父王会有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我自当问心无愧,为何要害怕或者怜悯于他?”
“额哈哈,是吗,你心还真大。”末绸叉腰挠了头,感觉自己说了蠢话。徐泽这时也正好分好了药材,端着药草到药库去了。
他推开门皱着眉毛,他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浓厚的草药味,实在太呛人。
他打着赶紧存好草药赶紧离开的想法,一处处按着名单归类着,随即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哟,闷崽子居然会看草药,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徐泽闻言后心花怒放,感觉药库里的味道也不再那么呛鼻子了,猛地回头瞧见果真是李烨轩便放下草药直奔过去。
李烨轩笑而不语,直笔走了过去先一步扶住了冲过来的徐泽,一手接着草药。徐泽有些不知所措,“这可是上好的斑茅啊!小子,你是真有本事,这种长得像野草的你居然看得出来,末绸看来在这方面要向你学习学习了。”李烨轩扶好徐泽,打量着手中的草药。
“…噗,殿下若是喜欢,徐泽日后再去摘多一些给您。”他破天荒的对李烨轩笑了。
“这可不行,刚你跑过来一拐一拐的,腹部又伤了是吧?怎么就那么不爱顾及自己的身子子?阎罗王这是跟你赌输什么了你急着去跟他讨债?我看你是活腻活够想试试看死是什么滋味。”李烨轩又开了老爹杖子似的扶着徐泽唠叨一路上到他房上去。
烨轩明人烧好水准备还伙食后便拽着徐泽,“走,爷带你去沐浴。”
“啊?...沐浴?”徐泽听的直哆嗦,“那个....不能和殿下”
“怎么?男女授受不亲我懂,”烨轩摆着为父的架子,“男男受受不亲我还没听过。啧,扭扭捏捏还有什么男孩子气概,还不快脱了?”
说着他就扒拉徐泽的上衣一把似扶似扔的方式让徐泽入沐。他还不忘调侃道:“我说你这身材明显练的不错一点也没落下,怎么就那么多娇,体弱多病。算了你放心休息,这是药浴,你一出来换了衣再来客房找我。”
徐泽闻言后浅笑一声,“好。”
待烨轩走后,徐泽褪去眼中神色,专心沐浴。但他依旧没有放松多少,缓和道:“此次殿下下重手了,虽说那北王草管人命,但他的北王职位只要一日没有撤回他便还是北王。他被杀了,这件事自然免不了被找上门,得赶紧想个法子顺着拉着殿下才好,我才有更过的机会接近他。”
“.......”徐泽望向窗外有些失落,“白鬼夜探,究竟哪个你才是真正的你?”
“轰隆——”外头下起来狂风大雨
呆在客房的李烨轩闻到屋外的敲打声,明白了是谁来了,“小声些,进来吧。”
“人是你杀的?”吴程走了进来,随手关上了门。此刻他们内心也如同屋外的狂风暴雨一般,心中各自较量了起来。
李烨轩依旧坐立不动,“嘘,隔几间就是孩子住着呢,还望皇上小声,莫要扰人清梦。”
他端了一杯茶向吴程敬叩后饮茶。吴程被朝廷之事忙得不可开交,能有这个时间与烨轩相聚已是不易,耐性已经消去了一半,“好了好了,俗套的礼数已经走过了就告诉朕吧。”
“人,不是罪臣杀的。”李烨轩双手抱肩压根没有任何不安,“皇上,罪臣明白你的顾虑,但朝廷毒瘤就是毒瘤,就算有用,留的久了皇上就只有被压着的份,被人杀了也是理所应当,您不必如此焦躁。”
“烨轩,你说宫中毒瘤朕也就忍忍,可这你一杀就是北王,让朕怎么跟大臣他们交代?”吴程虽说这么个话,但语气丝毫不慌张,甚至可以说他是为了说而说的这句话。
李烨轩立即耸肩装无辜。
“皇上,你这可就问错人了。罪臣这几天兴许染上了风寒,一直呆在药坊中未外出,怎么就一口要定是罪臣杀的北王?”
吴程不信:“真不是你杀的为何他身上的伤口却与你的刀法如此相似?”
“皇上这是以为李家只剩罪臣一人就必定会绝代?皇上,罪臣之前身下数百万弟兄都被罪臣受过不少教育,自然少不了武功,他们就算只学会了皮毛功夫,要造成司怡眠身上您说的刀痕,估计也未必没有可能。”李烨轩倒了茶递给吴程。
“作甚?”吴程看着他手上那杯茶,下不去口。
“无碍,只是想告知皇上,有人要过来了,就饮一杯再走吧。”李烨轩轻轻拍了拍吴程的肩膀回到了案桌上,可吴程却觉得那一拍像是直接拍走了他那一整颗不安分的心,更为紧张了几分。
这雨说来的快,去的也快。
“叩叩——叩——殿下,是我。”门外的徐泽刚赶过来,感知屋内除了殿下还有另一位人,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进来吧,等你好久了。”李烨轩笑道。
徐泽推开门,却发现门里边除了李烨轩之外,却没有第二个人的出现。虽然心中依旧困惑,但徐泽故作不知情,还是进入房中,坐到桌前。
烨轩:“脱衣,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徐泽乖巧的褪去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上半身。烨轩心中一阵痛感,轻轻在他裂开的伤口上抹药,“忍着。”
“嗯。”
这过程上,两人都没发出声音,但内心都已经乱成一团,特别是徐泽。一是很好奇刚来过的人是谁,二便是感激烨轩替他包扎伤口,三便是近距离瞧着烨轩的美颜让他心中生出别样的情绪。
殿下的眉毛和洁白扎实的肌肤不让人心为之一动都好难,比女人好看太多了,婉如夜间的荧光蝶,宁静又高贵的美人。徐泽看着入神。
“臭小子,瞧着我干嘛?”李烨轩被瞪的心里慌,以为自己又犯着徐泽,擅自包扎他的伤口让他为难了。可没办法,都包扎一半了,豁这老脸出去了。
徐泽轻笑:“好看。”
李烨轩愣了一下,这小子膈应这耍我么?
“好看,”他凑近徐泽的脸庞,“那你是要再近一点看我的盛世美颜吗?”
徐泽比之前更为胆大了一些,“好啊,如果殿下愿意,徐泽自然心甘情愿的接受。”说着还有些迎合似的把脸也靠近了一些。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末绸冲了进来,“殿下,玉儿回来了.......啊抱歉,打扰了,就当属下不在,你们继续。”随后又关上了门慌张离开了。
李烨轩:“......”
徐泽:“......”
李烨轩干咳两声轻推开徐泽站直了身子,“换上衣服,我们一同去吃食,不然赶不上午饭了。”说罢烨轩不等徐泽回应便离开了。
徐泽看着自己身上的绷带,露出了孩子般才有的笑颜。
他换上衣服走到餐桌,眼瞧座位上出了末绸,玉儿还有司原,其余都是一些看似身手不凡的习武之人。
“诶徐泽你来啦,快来快来这边坐,这里好多弟兄都想讨教你怎么打到末绸的呢!”玉儿笑道,“没想到狼雀里的大哥末绸也有这天,居然栽在毛孩头上!”
那几桌甚是热闹,隔着几步远都能感觉得到欢快充斥的热气。
徐泽歪着脑袋,看见烨轩竟选择坐在角落独自一人,一脑热就走到他那处了。李烨轩见他走向了这边有些惊讶。
他晃着酒杯笑道:“你怎么来这边坐,不去跟玉儿叙叙旧吗?而且那边可热闹了。”
“那殿下为何选择坐在这边呢?”徐泽一阵见血,烨轩看向玉儿他们:“我不喜欢热闹,而且已经是个病人,更需要静修。这桌是特地给我的,都是些淡食粗茶,淡而无味,你确定要在这吃食?”
徐泽点点头:“嗯,殿下这些人是?”他坐到了烨轩的身旁,给烨轩递上了筷子。
烨轩接过了筷子,但没动碗饭,“那些人都是狼雀的人,我让玉儿调动几个弟兄一同过来待命,这几月都不太平,多一份严谨也不是件坏事。他们一来看到末绸都高兴坏了所以今夜伙食丰盛,就当是庆祝团聚。不说这个,话说你打败了末绸?”
“那也得多亏殿下指点。”徐泽双眼明亮,烨轩请笑几声,“你倒是耳力见好。”
徐泽揉了自己的鼻尖,给烨轩夹了菜放入他的碗中:“殿下说自己得了病,敢问是什么病,为何还在这饮酒?”
李烨轩闻言,掏出一坛酒说道:“你闻闻?”
徐泽闻了一下,里头的酒水呛的他赶紧别过头,“原来这是药酒。”
“嘿,这下知道了吧。”烨轩饮了一杯药酒,“我这病,是被人下了好一段时间的,会渐渐四肢麻痹,一旦运功内脏便会受损,所以我这些差事现在都交给玉儿和末绸来做。”
徐泽沉下脸,“......”
烨轩倒是一点也不沮丧,他拍了许泽的肩膀说道:“瞧你一脸要送葬似的,老子就算不运功也活得好好的不是吗?今夜可热闹着了,你可别一脸沮丧煞这风景啊,不然看本皇子一脚把你踹出去。”
说着他往徐泽碗里放了只鸡腿,“瞧你这瘦样,现在还长着身子呢,多吃点这鸡汤。末绸跟我说了我不收你,他收,明日你就是狼雀的一员了,”他轻笑,“本皇子的安危可就交给你啦,闷崽子。”
徐泽这下才笑了,拿起碗筷往口里塞满米饭,眼中泛起不明原因的水滴。他强忍着,心中更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