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画之和吴祟的家在吴祟被逮捕后就被废置着，警方封锁了一段时间就已经解封，毕竟那间房子的所有权还是吴祟的。加上逢画之在那之后行踪不明，但不排除逢画之偶尔会回去，所以警方第一个搜查的地方一定是那里。

  等程向昀和厉沐尘赶到那里，警方已经把搜查出来的证物都抬上了警车，小区外被记者和群众围得水泄不通，但除了小区的居民，没有半个人能进去。

  很快的，他们便发现董沾也抬着机器，挤在人群里。

  “小董！”程向昀在外围大喊了一声，董沾便开始四处张望，在看见他们以后，就从推搡的人群挤出来。

  “你们怎么来了？”他知道她在得知逢画之的家被搜查后一定很不开心，所以就瞒着她，自己一个人前来。

  “我们正好在警局，听壮牛说的。”程向昀随口敷衍了一句，踮起脚尖往警车的方向张望。

  幸好，逢画之躲起来了。

  尽管知道逢画之此时此刻的嫌疑最大，但她承认，她现在还没有能亲眼看他被捕的勇气。

  “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拿着搜查令去把逢画之的家里搜了一遍，听说把有用的证据带走了，但警方也没找着逢画之。”董沾语速极快的说着，又顿了一下：“星耀抢了独家，已经针对这事儿发布了新闻。”

  “星耀因为夏婉的死，对这个案子咬得很紧，凡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他们都像疯狗一样咬住，现在估计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程向昀抽出手机，打开星耀最新发布的头条。

  连环变态杀人犯，竟是一名化妆师？

  无仇无怨，他到底为何要谋害三个人？

  她不断的把页面往下划，刺眼的题目映入她的眼底，她只觉得心脏在顿顿的疼。明明真相还没明朗，他们却迫不及待的把扭曲的事实公诸于世，把公众的舆论推到最高峰。而当警方承受不住舆论的压力，就很可能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硬是给逢画之定罪，用来堵住公众的嘴。

  网上果然炸了，再听说犯人还没被逮捕，至今下落不明后，更是吵得厉害。

  好几个人开始声称自己看过逢画之，很快的，就开始了全民的搜捕，每一个人都说，找不出逢画之誓不罢休。

  “这下怎么办？”董沾有些六神无主了，逢画之确实是最大的嫌疑人，这点无可置疑，但同时，他也是拼过命把自己从火海救出来的人啊，要他发布这条新闻，他实在做不到。

  “写稿，告诉他们，他暂时还只是嫌疑犯，这件事情还没得到证实，警方也还没找到证据，他们不能冤枉他。”说着，她没再理会董沾的目瞪口呆，抱着背包跑回车上。

  等她坐进车里准备开始写稿时，手机就响起了来电铃声。

  她掏出手机匆匆看了一眼，竟是柳易璇打来的电话。

  自从凌伯琳的事情结束以后，她和柳易璇之间就再无交集，这一次看着手机屏幕亮着她的名字，她便有一瞬间慌了神。“喂？”

  “向昀，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方便出来见一面吗？”柳易璇也没有过多客套，劈头就来了这么一句。

  程向昀静默一瞬，看了同样上车的厉沐尘和董沾一眼。“好，在哪儿见面？”

  “我发位置给你。”

  “好。”挂上电话，她背起背包下了车。“柳易璇给我打电话，说有重要的事儿想和我说，可能是关于凌伯琳的，我必须去一趟。”

  “我们送你去吧。”厉沐尘说。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们还得去跟进逢画之的事呢，小董你去把稿写了尽快发布。”程向昀就很快甩上车门离开，上了另一辆出租车。

  ——

  跟着柳易璇发来的位置，出租车司机把她送到了一家咖啡厅。她推开咖啡厅的大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浓郁的咖啡香，和服务员的几声欢迎光临。

  她很快找到角落里的柳易璇，毕竟整个咖啡厅里只有那坐在角落里的女人把自己包裹得特别严实，脸上的口罩和墨镜完全遮住了她的脸，手指快速的敲击着桌面，像是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易璇姐。”走到柳易璇面前，她轻轻唤了一声，只见柳易璇很快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就拽着她在她对面坐下。

  “向昀，我发现了，伯琳自杀的疑点。”碍于她是公众人物，加上她接下来的话题事关重要，所以她尽量压低声量，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见的声量说到。

  “什么？”程向昀微微一愣，自从她在警局看过凌伯琳的死亡报告，就再没有怀疑过凌伯琳的死因，她没料到柳易璇从来不曾放弃调查，甚至可能还查出了些眉目。“你查出什么了？”

  “我这段日子一直在看关于伯琳的粉丝论坛，里面就有很多粉丝发现到，伯琳自杀的时候，唇上的口红色号不对劲。”柳易璇把手机掏出来，摆到她的面前，是凌伯琳自杀时的现场照。“你看，这个色号是FUMOX的奶咖色，伯琳曾经跟我说过，她就算是代言人，也不全然喜欢这个品牌的所有颜色，这一个色号就是其中她不喜欢的。加上，我问过伯琳的助手，节目拍摄的那段期间，也就是丑闻爆发以后，他们根本没有心思准备全套的FUMOX口红让伯琳使用，所以伯琳都是使用她一直带在身边的口红，也就是这一款正红色。”说着，她又展示了一张口红的摆拍。

  程向昀看着相片里的口红，猛地想起凌伯琳自杀前，她们一行人曾经进入过公共化妆间，而凌伯琳桌上摆着的正正就是相片里的口红，而唇上画上的也还是哑光的正红色。

  可是回望凌伯琳自杀前的画面，唇上的颜色已经被换上了奶咖色。

  一颗石头像被猝不及防的投入她的心头，让她不由得狠狠抽动起来。

  “还有最可疑的是，我翻遍凌伯琳所有的遗物，甚至找遍了节目拍摄时的影院，问遍当天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这一支正红色的口红，根本找不到她唇上这个奶咖色的。”柳易璇越说越激动，甚至把墨镜摘下，紧紧握住她捧着手机发呆的手，手心的汗贴在她的手背上，她只觉得冷，侵入人心的冷。“而属于凌伯琳所拥有的那一支奶咖色口红，还完好无缺的躺在她的家里。”

  “向昀，口红不是凌伯琳的。”柳易璇说。

  “伯琳很有可能不是自杀的。”

  程向昀的头传来顿顿的疼，所有画面一下一下闪入她的脑海里，她既想捉住，又不想。

  凌伯琳的死，很有可能是FUMOX连环杀人案的首个案例，只是他们都不曾发现。

  要不是柳易璇的执著，他们就错过一个真相了，是吗？

  “向昀，你是不是想到些什么？”柳易璇看着她的表情变化，被自己握住的手也逐渐颤抖，传来一阵阵的冰冷。“你说话呀！”

  “不是，我没有想到什么，我只是难过而已。”掩饰的垂下眼，她把自己的手抽回，视线一直落在手机显示的相片上。

  她曾经握在手里，说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可在她决然结束自己的生命时，却不是涂上她最喜欢的颜色。

  是因为被迫涂上吗？

  是因为不想再留恋那些属于她的一切吗？

  是因为不管喜欢不喜欢，她都不在乎了吗？

  “向昀，你是记者，你知道的，最近警方不是查到逢画之身上了吗？你还记得吗？他是节目拍摄期间，公共化妆室的化妆师，是最后一个见过凌伯琳的人……一定是他……他一定是凶手！”柳易璇的眼眶渐渐发红，苍白的手紧紧握成拳。“他这个神经病！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他为什么要杀凌伯琳！”

  “够了！”程向昀猛然打断她的骂声。“这件事情还有很多疑点，你不能只凭一个口红色号，就胡乱猜测真相。”

  “如果凌伯琳是被逢画之谋杀的，为什么生前会把最重要的遗书和韩曲的犯罪证据交给他？为什么要做一场自杀的大戏掩盖他谋杀的事实？”

  “那可能都是逢画之胁迫她干的！”柳易璇哭红了脸，也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站起身朝她大吼。

  “这一些都只是你的猜测。”程向昀没有被她的声嘶竭力影响，强装着镇定和冷静，指尖却还在微微颤抖，于是她双手交握起来，不想让柳易璇看见。

  “你为什么一直在替逢画之说话？你不相信我？”柳易璇终于发现她的不妥，强硬的把她的身体面向自己。

  “逢画之是我的朋友，我不想怀疑他。”她说。“就像你那么那么后悔，当初没有选择相信凌伯琳一样。”说完，她不再理会柳易璇的错愕，起身准备离开。

因为柳易璇的身份，咖啡厅已经引起了些许的骚动，附近好几座都举着手机在拍摄，她拿起被柳易璇扔在桌上的墨镜，轻轻为她戴上。

  “我真羡慕你，能为自己的朋友做那么多事，哪怕只是为了弥补。”

  不像她，连弥补都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