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人都去了医院。

  程向昀已经不再哭了，只是眼神呆滞的站在一旁，不愿坐也不愿动，就站在门外，一门之隔里的，就是程向曦的尸体。

  厉沐尘和董沾等人无法，也知道不管说什么都没用，只好也站在门外等。

  “对了！我们把旸旸忘了！”董沾惊呼一声，悄悄凑到厉沐尘耳边说。“我去接旸旸，你……你好好陪着程姐吧。”见厉沐尘点了点头，他才缓缓离开。

  “厉沐尘……”过了好一会儿，程向昀的声音响起了，但她依旧像一座雕塑一样动也不动，直勾勾的看着那扇白色的门。“其实我不讨厌她，我甚至还希望我们俩能像其他的兄弟姐妹一样好好相处。”

  “她的性子很暴躁，也很聒噪，她是被爸爸妈妈宠大的孩子，所以难免娇纵一些，我常常得忍让她，但我却一点都不讨厌她的。只是后来，她抛弃旸旸，我才真的生气，渐渐疏远他们。”

  “爸爸妈妈从小就宠她，最好的穿的吃的都会给她，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呀，什么委屈都不敢说。她虽然很爱欺负我，但她还是会偶尔把好的东西分享给我，也会在我被打时，想办法转移爸妈的注意力，然后傲娇的说，她只是不想爸妈打死人，得坐牢，那样她就吃不到好吃的了。”

  “她就这样嘴硬心软的人……可是我们最后还是走散了。”

  程向昀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正要继续说时，眼前的门就打开了。

  “您好，请问程向曦的家属在吗？”里面走出一名护士，轻声的问着。

  “我是她的……妹妹。”她缓缓说。

  “由于我们怀疑这是一桩蓄意谋杀案，所以我们想得到死者家属的同意，对死者进行解剖。”说着，她把手中的文件递到程向昀眼前。“这一份是解剖同意书。”

  程向昀低头看着那份等待签名同意的文件，沉默了许久。

  程向曦那么爱美的人啊，怎么会接受解剖呢？

  “如果家属同意，我们就会把尸体尽快移至法医部。”护士继续说。

  “我……”她知道她应该同意的，因为这样才能尽可能找到更多的线索查出凶手。

  “我们不同意！”随着一声尖叫，一个身影很快地向他们跑来，程向昀的左脸一瞬间传来剧痛。

  程向昀被打得猝不及防，一时没站稳就往后摔去，被身后的厉沐尘扶住。

  “我们不同意！”王英梦大声朝护士喊着，甚至激动的把那份同意书撕个稀碎。“你明知道小曦生前最爱美了，怎么可以解剖！她连死都不能完整的死吗！你到底存什么心！”

  “……妈。”

  就在厉沐尘要发难把眼前这个不明所以就打人的妇女赶走时，就听见程向昀细微的声音这么唤着。他认真看清这妇女的脸，确实和程向昀有几分相像。他用力攥紧拳头，才忍住想把他们都揍起来的冲动，因为他知道，她的心里很在意他们。

  她是个明明自己受伤，都不愿意伤害家人的人。

  她就是太善良，才会被他们这么欺负都不肯还手。

  “妈，姐是被人谋杀的，只有解剖才有机会查出真相……”

  “你给我闭嘴！不要让我听见你的声音！我现在看着你就烦！”王英梦却不理，动手把她推开。“滚开！要不是你，小曦不会来这里这么久都不回去！小曦就不会死！”

  “你别这么说……”程杰上前阻拦，才阻止了王英梦一直推推搡搡的动作。“这事儿怪不了小昀。”

  “你闭嘴！小曦死了啊！她怎么会死……我的宝贝啊！”王英梦被自家丈夫拦住，不能朝程向昀撒气，只好自顾自又哭起来。“我要看看她，让我看看她！我求你了……”哭着哭着，她就扯住还愣在原地的护士。

  “好好，您可以进去看看……”还没说完，王英梦就擅自闯了进去，留下程杰一个人在原地。

  厉沐尘在替她被打红的脸揉揉，就见程杰直勾勾的看着程向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抬头看看。

  程向昀抬眸看去，去程杰四目相接。

  五年了，他比五年前更加苍老，白色爬满了他的发丝，连身形都已经缩小许多。“爸。”

  “小昀啊……”程杰缓缓开口。“小曦的死，对你妈的打击很大，小曦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把旸旸接回来照顾，你看你能不能……”

  程向昀不禁一愣。

  她知道她和父亲的关系向来不亲密，父亲也不疼爱她这个女儿，但她真的没有料到，他对她竟然这么狠心。“怎么？现在又想把程向旸接回去，好给你们送终了？”父母亲向来都古板迂腐，总想着老去后有人照顾，死去后有人送终，无奈他们生下的两胎都是女儿，他们也不富裕，只好把希望都寄托在其中一个身上，望这个女儿以后能好好孝敬自己。正好，漂亮又聪明能干的程向曦就是他们的选择，自然不会花心思在她身上。

  可惜，他们孤注一掷的希望没了，他们只好再找寻下一个目标。

  只是这个目标依旧不会是她。

  “程向昀！你怎么这么说话！”程杰倒是老羞成怒了，一改刚刚温和的态度，变成了她熟悉的模样。

  蛮不讲理，暴躁易怒。

  见他们又开始闷声不说话，程杰气个不行，不想再和他们一般见识，转身就进到停尸房里。

  程向昀朝厉沐尘咧起一抹苦笑，终于跌坐在地上。

  他蹲下身子陪她，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了。

  “糟了！旸旸不见了！”一接通电话，董沾的声音就在他耳边炸开，他的声音很大，即使不开扩音都能在寂静的空间里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俩人的心同时一沉。

  “你说什么！”程向昀朝电话那头吼着。

  “我刚刚到幼儿园去接他放学，可是……可是幼儿园的老师说下课以后，旸旸就在校门口等我们去接他，可她一转身去忙活，重新回到校门口时，旸旸就已经不在了，她以为是我们来接旸旸了……”

  “旸旸……”程向昀的脑子一片空白，连续来的打击让她几乎无法喘过气。“旸旸怎么会不见了！”

  “你让幼儿园的老师调监控，校门口有两个监控，我以前总让旸旸在有监控的地方呆着，他一定有听我的话，所以快去看监控！”厉沐尘也不禁有些慌乱，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满头的冷汗。 

  “好！我马上去看，你们快到学校周围看看，说不定他只是去其他地方呆着了。”

  “好、好！我们马上去找！”说着，程向昀就从地上爬起来，强撑着发软的双腿，拔腿就往医院外跑。

  ——

  后来他们到处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程向旸的踪影。

  “找到了！”这一路上，董沾忙着一边找人一边看监控，终于找到程向旸被掳走时的画面。

  他们四人连忙凑到一块，监控的画面就呈现在他们眼前。

  程向旸下课以后就一直乖乖在监控下等待，时不时左顾右盼的，似乎在找他们的身影，直到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校门口的人渐渐变少，监控里就出现了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他很快就走到程向旸面前，程向旸警惕的缓缓退后，想退回校园范围内，但一切已经来不及。

  男人很快速的把他的嘴巴捂上，把他整个身体拎起就跑，程向旸拼命挣扎，但男人的力气显然很大，任凭程向旸又打又踹都无动于衷。

  “旸旸！”程向昀看着逐渐消失在监控里的身影，不禁大喊出声，可这事情分明已经过去了很久，不论她怎么呼喊，怎么着急，程向旸都已经被掳走，她找不到他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马上立案，让警局的兄弟帮忙找！“说完，壮牛就一边打电话一边回到车上。

  “我也去！把这里所有的监控都查了！我不相信找不到旸旸！“董沾也赶紧上车，抱着电脑搜索他们在这一片区域偷偷埋下的摄像头。

  “要是绑架勒索，他倒是打电话来啊！”程向昀急得不行，但也只能一边踱步一边着急。

  “别急，我们沿着这附近继续找吧，说不定那个人没走多远，旸旸就被藏在附近隐秘的地方。”厉沐尘说。

  “好、好！我们分开找。”程向昀想都没想就应下，拔腿就往厉沐尘的犯方向跑。“有事联络。”程向昀现在无比懊悔，为什么没有及时把程向旸带回家，让他一个人等那么久，最后被罪犯有机可乘。

  她果然是个不合格的家长，没法护他周全。

  “你小心一点。”虽然他很担心程向昀的安危，但此时此刻找到程向旸是最要紧的事，所以只能任由程向昀渐渐跑得离他越来越远。

  他们分散找了许久，直到程向昀的手机响起了，她目光落在手机的屏幕上，上面显示的来电是个陌生号。

  她看着还在远处奔波找人的厉沐尘，按下了接听。

  “喂。”程向昀把自己的焦急和紧张都压制下来，用着极度冷静的语气开口。

  “嗨，小记者。“那头传来一把低沉沙哑的嗓音，她却觉得这把声音莫名的熟悉。

  “你是谁？”

  “你猜？”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把那小孩儿放了。“

  “不可能，我费尽心思才找到一个最佳的机会把他带走，怎么可能把他给放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刘开！”她知道这副嗓音。她记得这把嗓音主人的样貌，因为他曾经在自己耳边低喃着，差点杀了自己；她记得那个小孩被他杀死的模样，小孩的名字叫做谢又霖；他曾经是她无数个梦里的梦魇，现在又再度出现。

  “你知道我在哪里，我等你。“她的焦急让刘开笑得更加狂妄。“不许带别人哦，不论是警察还是朋友，否则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这位可爱的外甥，第二个杀的，就是你身边那个男人。“

  “好，我不带别人，我自己去，你杀我就好了，不要伤害他。”她用力攥紧拳头，把眼泪生生憋回去，也不能让那头的人知道她在焦急。“我求你。”

  “来了再说，看你表现。”说完，刘开就挂断了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