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闻轩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仿佛又看见了叶书末的身影。

正如每一次他带着光芒而来，照亮他本该绝望的生命。

这就是他坚持每一世的理由，不是吗？就像他每一世都相信，只要他站在叶书末身边，就有力气抵抗命运。说不定，真的有一世，他们就真的白头偕老了呢？

叶书末一到达就看见季闻轩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脸上一片血肉模糊，血从他的眼鼻喷涌而出，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只觉得身上每一处都在跟着季闻轩的痛而痛。那一刻，他想灭了整座魅食谷。

灭了眼前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

想着，他唤出权杖，打散了鬼王用在季闻轩身上的术法，银白的光化成刀剑，刮在鬼王的手上。

鬼王吃痛被迫往后退开，叶书末手上是执玄神力幻化炼造而成，即便他不惧怕一个区区小魂体的法力，但他多少有些忌惮权杖的法力。毕竟，被神的法力打伤，可就不能恢复了。

叶书末杀红了眼，幻变出千千万万的刀剑，全数砸在鬼王的身上，把鬼王打得连连后退，甚至挨了几刀。

鬼王也同样使出术法打向叶书末，有些被速度极快的权杖打落，有些即便打入叶书末体内，可他都没有半点退缩，像是不知道疼痛，宛若一个癫狂的杀人机器。

鬼王唤出整个魅食谷的恶鬼，想用他们先消耗叶书末的力气。

一瞬间，如同蚂蚁般堆积如山的恶鬼争先恐后的扑向叶书末，叶书末根本丝毫不畏惧，挡在季闻轩面前，不移动半点，把围剿他的恶鬼杀了一批又一批。

季闻轩的神识没有被抽取成功，所以神识又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

他缓了好一会儿，意识才终于稍微清醒，一睁眼就看见叶书末挡在他面前，真的是叶书末来了，不是他的幻觉。

“叶书末……你怎么还是来了……”果然那小小的法术根本困不住令人闻风丧胆的鬼神大人啊。

“等出去了，再跟你算账。”叶书末听见他的声音，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一些，杀鬼的动作就更快了，像个搅蒜的机器，一刀砍下一大片的头颅。

季闻轩轻笑出声，低头摸摸自己身上的骨头，居然都复原了。

看来季闻轩的身体是死了，他现在是执玄的神体，连头发都变成了长发。法力汹涌的回归到他的身体，他闭上眼，盘坐在地上，感受彻底复原的法力遍布他的全身。

鬼王一见季闻轩所在的地方金光乍现，便知道他是彻底恢复神识了，不禁震怒，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而原本包围着他们的恶鬼，一接触到季闻轩的力量，就全然不顾鬼王的命令，纷纷往谷内逃窜。

比起鬼王，他们更怕神啊，惹不起惹不起。

一时间内，魅食谷内场面极度混乱，恶鬼们急着逃窜，可偏偏叶书末杀红了眼，不让他们如愿，堵着他们一杀一片。

而季闻轩彻底恢复所有法力，如今法力充沛得可以大战八百回合。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鬼王。

即便他的身形比起鬼王，小上很多倍，他甚至要抬头才能看见鬼王的脸，但他的气势却没有输上半分，反而有碾压鬼王的气势。

鬼王看着款款走来的季闻轩，他白皙的脸上沾满血污，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几条长刘海黏在他的额间，微微遮住他的眼。他本是同样染血的睡衣如今换成了他为神时最爱穿的长袍，气势磅礴，眼神凌厉，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比他更像从地狱而来的鬼魅。

季闻轩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速度极快的闪现到鬼王面前，一只无形的巨大手掌掐上鬼王巨大的脖子。“鬼王，轮到你了。”说着，巨大的手掌缓缓收紧。

鬼王的所有法力一瞬间被全部压制，无力的感受着脖子传来的痛，他死死的盯着季闻轩冷艳的脸，低吼出声，震动整座魅食谷。

魅食谷的恶鬼似乎收到鬼王的召唤，也同时发出不同的嚎叫。

季闻轩也不着急杀了他，一手幻化出一把巨型的弯刀，捅进鬼王的侧脖，这是鬼王刚刚打伤叶书末的第一个地方。

“啊——”这下，轮到鬼王发出挣扎的怒嚎。

第二个地方，是右手臂，这一次，他不小心失手，捅得太过用力，贯穿了整只手臂，拉出弯刀时，一堆血肉跟着喷涌而出。

叶书末一边杀鬼，一边低头看自己身上的伤处，怎么鬼王受伤的地方和自己一模一样。

鬼王没料到季闻轩恢复神识后的力量那么强大，从前他为神时，总是被其他三神紧张护着，鲜少看他出手，后来又因为触犯冥府之规，被夺去法力。所以他预判失误，这个季闻轩扮猪吃老虎，他的能力恐怕是四神里最强大的。

鬼王根本无力抵抗，所有法力被压制住，只能动动手脚挣扎，根本对季闻轩造不成任何伤害，反而像在给他挠痒痒。

季闻轩眼也不眨，第三刀就落在他腹部，这一次用力小了些，只划了一小道口子，乌黑的血洒出，他险险避过。他回头看了看叶书末，嗯，没有其他伤处了。

于是他第四刀砍断了鬼王胡乱挥舞的手，巨大的手落在地上，扬起一片灰烬。更多的血涌出，魅食谷瞬间弥漫着恶臭的血腥味。

季闻轩看着鬼王脱力跪下，他也拍拍手掌，转身走向叶书末，拉着他还想继续厮杀的手，任由恶鬼逃窜。

叶书末也是满身的血污，身上脸上都是血，都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那些恶鬼的。

季闻轩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看，我不是没事了吗。”说着，他用术法愈合了叶书末身上的所有伤势。

叶书末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只是如今的他同他一样，没有体温了。

他终究没有保护好季闻轩。

他把季闻轩拥入怀里，把脸埋入他的颈窝。“可是你没有体温了。”可是季闻轩死了。

“我没有体温你就不爱我了吗？”季闻轩问到。

“爱，当然爱。”叶书末立马反驳到。

“那不就得了。”季闻轩把他的脸拔出来，朝他咧开嘴笑。“叶书末，你知道吗？你改变了我的命格。”

叶书末一愣，没有听明白。

“这一世，我本该在这里死去，被鬼王抽去神识，重新变回一棵罂粟，被及时赶到的守旭救下，把我种回临冥泉。”

“不出意外，又得要个几百年才能幻化成人。”

“更何况，到时候，我可就不记得你了。”

“可是现在，你出现了，你把我救下了。”

“叶书末，是你改变了我的命格。”

叶书末还是有些发懵，所以，他险些就永远失去季闻轩了吗？

他不敢想，如果他再次失去季闻轩，他会怎么样。

他一定会发疯的，一定会。

季闻轩感受到他剧烈动摇的内心，便埋头进叶书末的怀里，全身的每一处都想紧紧贴着他，摄取他身上的味道，哪怕是血腥味。

叶书末回抱他，把他搂得更紧更紧，甚至想把他彻底融入他的身体里，再也分不开。

“季闻轩，你赢了……”魅食谷里回荡着鬼王的声音。

季闻轩从叶书末的怀里出来。“谢谢，没有运气，全凭实力。”他洋洋得意道。“你既然那么喜欢把人囚禁在魅食谷，那我，就赐你所愿吧，但我会封印你的所有力量，之后，你就会和那些恶鬼一样了，恭喜。”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神慈悲为怀啊。”季闻轩笑着说道。

叶书末：“……”明明是想折磨他吧，死了一了百了，他偏偏不让鬼王如愿。

“不过，你说错了一件事。”本想拉着叶书末转身就走的季闻轩，忽然想起了什么，复又退了回来，重新站定在鬼王面前。

“爱不是负累，不是软肋。”

“爱是铠甲，爱是力量，至少对于我来说，是的。”

说完，季闻轩拉着叶书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给鬼王送上最后一份礼物。

让他受万鬼啃咬吞噬，好好感受感受这等滋味。

——

一出魅食谷，叶书末就一脸受了委屈的媳妇儿样儿，甩开他的手闷闷不乐的。

“怎么了小宝贝？”季闻轩立刻迎上去，使劲哄，哄就对了。

“……”

“你说说？我哪儿错了，下次绝对改，怎么样？”

“……”

“你不说的话，我改不了，下次可就又犯同样的错误啦？”

听到这里，叶书末就不淡定了，好看的眼睛瞪大。“下次不许这样了。”

“怎样？”季闻轩笑得双眼眯起，歪着头装无辜。

“不许一声不响丢下我，自己去面对危险，不许什么都不告诉我，自己去承担一切，不许大半夜跟着别的男人走，不许大半夜到别的男人家里……”

“？？？”怎么越说越不对劲了还。

不管了，季闻轩猛地亲在叶书末脸上，叶书末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只能低声说一句：“不许对我的抱怨吊儿郎当的，用这招就蒙混过关。”

“好好好，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现在法力可都回来了，谁都打不过我哼哼。”信誓旦旦的说完，见叶书末还是委屈样儿，他干脆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否则……”

叶书末没有让他把誓词说完，一口咬在他的耳垂。

“呀！搞偷袭！”季闻轩躲开他的第二口，捧着他的脸控制住。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叶书末总结道。

“……”是谁教坏了他家单纯可爱的小朋友。“宝贝咱不要学这有的没的，乖。”

叶书末没理他。

得，看来得哄很长一段时间了。

但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

这么想着，一个身影朝季闻轩奔来，扑进他的怀里，他下意识接住，叶书末当即又冒起更大的火气，快烧到季闻轩手臂了都。

“轩轩！你没事儿吧？”仲尘从他怀里抬起头，把他转了一圈，发现除了满脸的血污以外，没有其他伤口后，松了口气。“幸好没事，吓死我了，呜呜呜……”

“闻轩。”守旭和见清都到了，淡定得一批，看来是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季闻轩把仲尘拔起来，远离自己，免得某醋桶生更大的气，难哄。“你们来啦？我恢复神识了。”

“嗯，我们知道了。”守旭摸摸季闻轩的头，还顺手也摸摸叶书末的。“辛苦了，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叶书末不习惯这种亲昵，不禁一愣。

“嗯。”季闻轩点头，看着这一圈，于自己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缓缓笑了。

“我来了！”阎罗扛着大刀赶到，看见这副和谐温馨的一幕，懵了。“那么快就打完了？”他才晚到了两分钟。

“等你我都凉了，你就等着每年去祭拜我吧。”季闻轩吐槽道。

阎罗老脸一红，默默把大刀收起来。

“喂！谢谢你救了轩轩，我们都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仲尘别扭的对叶书末说，虽然心底还是不愿承认，是他叶书末救了季闻轩，不是她自己。

“不用，我不是救他，我是救我自己。”叶书末说。

因为，如若失去了季闻轩，他就再也不会独活了。

所以，他何尝不是救了自己呢。

季闻轩回望叶书末，似乎能领会到他话中的意思，心中一暖，同时也在作疼。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

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好的结局。

这一次，是永恒，是白头偕老。